手下刚出了门，厢房里又走进来一个伙计打扮的中年男子，他是叶家钱庄的副掌柜赵长庚。

赵长庚看见眼前的场景也见怪不怪，他家的三少爷从小就恃宠而骄横行霸道，真说穷凶极恶不尽然，但他确实是个很有潜质的恶人。

赵长庚走上前附耳说道，“小三爷，货到了。”

赵长庚说的“货”是一批烟土。叶文锦和南区茶商富贾谈生意，为了多赚一笔，他动了歪心思。趁着叶文熙出去走镖，他专门让赵长庚摸黑弄了一批货，加工茶叶的时候添些料，茶不好喝都难。

算日子少说要半个月，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，叶文锦来了兴致，“这么快！”

赵长庚答道，“是，那头的人痛快，我们的人刚到货就备好了，沿途没耽搁这就到了。”

叶文锦翘着二郎腿屈指叩了叩赵长庚的脑门，“不错，等小三爷做了叶老爷，就让你专门给我跑腿。”

赵长庚含蓄地笑了笑，又说，“小三爷，账簿我帮你做好了，直接拿给老爷过目他看不出空档，等茶行利润到账弥补上亏空就好。”

抽钱庄的钱吃喝玩乐可以，要是让叶世臻知道他拿去置办烟土，非要骂自己一通。不过无所谓，他自己还吸鸦片呢，主要是不能让叶文熙知道。叶文锦对赵长庚十分满意，便夸了他，“懂事。”

叶文锦又说，“让你搞的枪搞到没有？”

叶文锦之前说想购几根枪杆子搁在家里，只当他是年少轻狂说着玩，赵长庚也没在意。谁知他还想着，赵长庚稍加思索说道，“枪这玩意是军火，归朝廷管，咱们普通老百姓不敢沾。不过，小三爷真是想要两把玩玩也不是没有法子，瞎子岭的土匪专做倒卖军火的行当。”

叶文锦“嗯”了一声闭上了眼，“机灵着点，别让二哥知道了。”

赵长庚“嗳嗳”两声，叶文锦又吩咐道，“把这丫头弄出去，别打扰我休息。”

赵长庚便带着顾仪怡走了。

叶梵生回到家中，脸上还带着巴掌印。到了堂屋，老祖宗精神矍铄，握着佛珠正襟端坐在太师椅上，看见叶梵生哭丧的狼狈样问道，“梵生，你那脸上怎么回事？”

叶梵生撩袍跪在她面前如实回答，“孙儿不孝，甚是想念父亲便去探望，因说了想休学去念洋学堂，实在大逆不道惹恼了父亲，这才承了一掌。”

老祖宗怒拍桌起，“好个叶世臻，老身上辈子作孽生了这么个混账，我的孙儿也敢动手！想念就去念看他的脸色作甚！”

叶梵生说，“奶奶莫气，确实怪我。爹是听我说了幼青先生才生气的。”

“顾幼青”这三个字就像魔障一样让人避之不及，这种喊着流血革命的人可不敢多有交集。老祖宗心里的气霎时泄了大半，又坐下问道，“梵生，可还记得家训？”

叶梵生答道，“忠厚传家久，诗书继世长。梵生常记心间。”

老祖宗语重心长说道，“记得就好，你爹是个混账，你是嫡子嫡孙，我们叶家全仰仗着你继青烟。你不愿从商，入仕也罢，但万千不能不安分，顾幼青虽是你的老师，亦不可深交。”

叶梵生心中苦闷，幼青先生何错之有，他眼界开阔他一心救亡图存，他不愿意败给敲骨吸髓的恶社会，这样的人怎不可深交？可不敢忤逆长辈，他只低头应下，“孙儿记下了。”

老祖宗看着叶梵生出门，心中还是没底，她养大的孩子她知道，虽然瞧着懦弱木讷，但有傲心有傲骨，给他把枪杆子他真能革命去。老祖宗叹了口气，心想得赶紧给他娶房妻室才能让他收心敛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