闻言,顾幼青点头笑道,“新学也好,旧学也罢。到底什么是人才,什么是本事,什么才能救中国。闭关锁国只会使腐朽的王朝更加腐朽,如今的清王朝需要的不仅是循规蹈矩的八股文人,更需要能说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人来。”
显而易见,这位幼青先生很赞同西学。
叶宅矗在奥租界里,这样的地方诱惑极多最易滋生纨绔。平常都是叶梵生的三弟接他回家。果然,刚出了书院门口,叶梵生就看见了叶文锦,他就是富庶浸淫出来的纨绔,长于书香也没能熏陶劣骨。除此不谈,叶文锦长的倒极为体面,他只比叶梵生小了一岁,却和这个呆若木鸡的书呆子截然不同。
两兄弟的感情谈不上好,因为他是叶梵生继母的儿子;也谈不上不好,富庶家庭讲规范教化,兄友弟恭自然而然。
叶梵生同顾幼青道别,每当这个时候他的心中就要生出一种落差感,他不想却控制不住,仿佛是在为母亲,为她挽回一段青春爱恋。
叶梵生上了车,叶文锦接过他手中的书,夕阳给他嘴唇镀了一层柔和的色泽,“刚才那人是顾幼青?”
叶梵生答道,“是,幼青先生......”
他不知道说这话时,叶文锦已经露出恶劣的笑,毕竟他是叶文锦窥视已久的物件,一丝不苟的人加上温软平实的性格,他实在想把这位继兄抓起来狠狠欺负一番。
叶梵生又说,“文熙是上个月月底走的,今天十号,他该回来了吧。”
叶文熙是叶文锦的同胞兄弟,并且二人是一对双生子,两个人睡着的时候一模一样,醒着的时候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。也许叶文熙是哥哥,所以比叶文锦温润很多,在叶梵生的印象里,他爱美,爱吃糖果,爱穿西装,并且爱在胸襟上插一两朵小白花或者装饰一块喷了香水的丝质手巾。
叶文锦讨厌听到这个名字,尤其是从叶梵生嘴里听到,因为他和自己一样对继兄觊觎已久。不过,无妨,很快他就是自己的了。此刻他敛住脾气,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,“哥,你忘了,文熙这次跟着周叔走镖要一个月才能回来,这么算来,要到月底才能见到他。”
叶家有钱庄自然需要镖行,叶世臻本就贪图享乐,家中的事早交托给儿子他早清闲,所以二子已经开始跟着镖行走镖熟悉流程。这次去北平的是叶文熙,为期一月,叶文锦打算一个月里完全占有哥哥,原来今天已经第十天了。
叶家有一座老宅是进士及第的祖先留下的双层木楼,上头还挂着“进士第”的正匾。栉风沐雨的围栏早就腐朽,三次大修,新旧木头交错,可还是留着。因为叶家的老祖宗痛责儿子叶世臻沾染陋习不仁不孝,她生平最看重忠孝悌义,是绝不肯住进奥租界洋公馆的。
三个孙儿她也最疼爱叶梵生,只因他的生母是自己挑的大家闺秀,家世清白气质淑贤。她觉得儿子被狐媚耽误,绝不肯让叶梵生跟叶世臻住在一起,所以叶梵生平常住在老宅子。
到了岔路口,叶文锦说,“哥,不如今天回家去住,爹也有点想见你。”
叶梵生想自己有半年没见过叶世臻,恍惚觉得有些想他,但是老祖宗那里没有交待,她知道了必定勃然大怒。叶梵生说,“……好吧,回去陪父亲吃个饭。”
车子便驶进了叶公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