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长陵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,好似是从迷雾中艰难的寻找了方向,又一路坎坷的走出来,跌跌撞撞的,险些撞的自己头破血淋。
“夫子怀疑,旧事重演了吗?”
“是有这个怀疑,但我也不敢确定。”温祈道点点头,见他开口,才稍稍松了口气,“你们不是说,见元祁的时候,觉得古怪吗?他又惯用右手,于幼年时的盛名实在不符。眼下咱们再说起河南元氏,说起元长庚,这件事不就更奇怪了吗?如果真的是元祁,元长庚不可能这样放任他胡作非为,还由着他轻易的掺和到这样的事情里,当年栽的一回,也该栽够了,琅琊王氏与河东柳氏的前车之鉴,甚至是吴郡陆朱的下场惨淡,他比我们任何人,都更会铭记于心,永生难忘的。”
他话音落下,仍旧盯着崔长陵直勾勾的打量,见他面色越发沉下去,便知道不大好:“你还没有去看过尸身?”
崔长陵果然嗯了一嗓子,声音是沉闷的,带着七分的不悦:“这趟到南漳为的不是这样的事,先前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,从京城走的时候,没想着把许渡带在身边。元祁的尸体我们看过,但要说验尸,只能凭县衙的仵作一张嘴而已,我们办不了这样的事,也看不出个所以然。”
其实他说的轻描淡写,温祈道心里却明白。
崔长陵不忌讳这个,但是却会觉得心生厌恶和反感。
再怎么为了破案,他一个士族高门出身的郎君,也不至于上手去碰一碰尸体。
从前他跟着自己虽然也事事亲力亲为,可是也不会干这样的事,所以他说是这么说,实则是心里从来没想过,要亲自验看尸身。
温祈道不免长长的叹出一口气,从罗汉床上站起身来:“我陪你们去一趟县衙停尸房。”
崔长陵一惊,当下就跟着站起了身来:“夫子,这事儿学生不能劳动夫子……”
“我不去,你要亲自去看吗?还是叫他去看?”温祈道也没上手,就只是拿眼角的余光斜了王羡一眼,“他这个年纪,家里更宝贝的不行,估计比你还不如呢。”
崔长陵抿紧唇角,往温祈道身前一横,挡住了他的去路,眼底写满了坚定二字:“不管怎么说,学生也不能让夫子为学生做这样的事。‘元祁’的尸体,学生自己去验看,夫子在驿馆中等着学生的消息就好。”
温祈道还想说什么,可他从小就主意大,认准了的事,没有人能劝服他,想叫他改一改心思,简直是难如登天,于是他思量再三,与其这样打嘴仗,还不如由着他去。
只是他心下仍有忧虑:“栾子义和他们,是一伙的吧?”
崔长陵点了头:“这事原是学生疏忽了。”
温祈道便无奈的叹气:“所以你瞧,现在去验看尸身,这尸体到底有没有被偷梁换柱,你也再无从得知了,而我想,你未必能查出端倪。不过为了自己宽这个心,你最好还是走一趟。”
王羡大吃一惊:“您的意思是说,也许死去的那个,并不是真正的元祁,只是人皮面具挡住了原本样貌,可现在尸体进了县衙停尸房,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,夫子再去看,没准儿他们已经把真正的元祁换了进去……那……”她不由自主的吞口水,“那他们岂不是一直都关押着真正的元祁,时至今日,才杀了他灭口,又掩饰过去的这一切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