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一日糟心的事情太多,唯独她站在他面前,软声细语的撒个娇,能叫他高兴一些。
他揉她脑袋,有时候又觉得她想的未免太多,其实她很多时候可以再放肆一下,不必这样拘谨。
一句话而已,有什么呢?
她便是真的说错了话,圆不回来,也还有他在,能有什么了不起的。
崔长陵无声的笑着,手却没有拿开:“这句话说得很好,我看你一眼,是很意外,没料到你会提起徐五之死。”
“很……好?”王羡便躲了一把,等脑袋从他手掌下挪出来,又仰着小脸眼巴巴的看他,“夫子觉得这句话提的很好吗?我担惊受怕的,就怕说漏了什么话。原本咱们也没惊动广阳王府……”她自己讶然须臾,重又接上了前话来,“诚然目下大抵是惊动了的,但先前并没有,是以我此时提起徐五郎君之死,恐怕是更加打草惊蛇,叫栾子义去回了广阳王,只说咱们此行目的还是在广阳王府,那不成了我坏了大事吗?”
崔长陵觉得好笑,可是她一颗赤诚之心,他又实在笑不出来,便更觉得心下软得一塌糊涂。
“这话没什么错,而且事情走到这一步,也差不多该叫他们先动起来了。”崔长陵接过她的话,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在诓她似的,便又多解释了两句,“广阳王未必不知道,他也经历了那么多事的人,又敢暗中在襄阳筹划这种大逆不道的事,没点心眼子,命早就交代了。我早上跟你说过的,我的部署,其实叫打乱了。元祁这一死,妙玉楼很多和广阳王府的联系就断了,只剩下一个栾子义,还有送到了王府去的那些歌姬——这一招,的确是棋高一着了。”
王羡隐隐的明白过来:“所以我现在提起徐五郎君之死,他们心中反而更加警惕,为着警惕,势必要先动起来。原本就是做了理亏的事的,给人拿住了,就是死路一条,连广阳王都难逃一死,更不要说底下的这些人,株连九族都是轻责了。”
她说着又顿了顿,哝声叫夫子:“理亏心虚,就怕出意外,那就只好孤注一掷。京城的事做的差不多了,本来他们就有后招,现在朝廷派了夫子到南漳,说是查什么贪污案,可广阳王一定不信,只是如今他按兵不动,其实我们反而麻烦许多,毕竟襄阳是他的地方,要查证一些事,总会受到阻力,即便有客栈的人相帮,也不会那么容易。”
崔长陵眼中的欣慰更浓,等她话音落下了,才噙着笑点头:“是这么个道理,所以你提起徐五之死,我是意外又欣慰的。也许你是无心之言,偶然提及,可事实上,于眼下境况,大有帮助的。”
他这样说,王羡的一颗心才彻底跌回了肚子里去:“那栾子义接下来会派人联系广阳王吗?”
“他会。”崔长陵眼神坚定,语气更是笃定,“只是他一定很谨慎,不会再轻易让我们拿住行踪。你方才提起那些歌姬舞姬,他有些慌乱,却很快能掩藏起来。这个人,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草包的,他看似怕了你,叫你震慑住,可其实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。”
王羡小嘴一撇说知道:“我端着上官架势逼问他,他却一转脸还是去问夫子话,这自然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。说到底是我年纪小,压不住人。”
他说无妨:“历练几年,总能成气候的,你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崔长陵偶然的夸赞,令她欢喜雀跃,更不要说近来他总是会夸她,无论是说她做的好,还是赞许她聪慧,这都让王羡感到莫名的心安。
从最初跟在他身边时,她最怕的便是他嫌她蠢钝,他才名早成,八岁名满天下的,放眼天下,也就一个他而已,若是收了个蠢钝的学生带在身边,早晚厌烦。
好在她担心的一切都不曾发生,好在这一切,都朝着她所希望的方向在发展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