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只是点头:“陛下并没有瞒着我。上回崔不问进宫回话,把这些都告诉了陛下,当天晚上陛下到含章时,就说与我知晓了。你大概也知道,出事之后长公主进宫闹过几次,不依不饶的,吵得我也实在头疼,却也拿她没法子,所以事情查明了,陛下便先告诉了我。”
“那你仍旧觉得,宇文训是个最天真无害的孩子吗?”
谢拂抿紧了唇角,沉默下去。
约莫半刻钟,谢拂笑着叫谢汲:“当年我有诸多成算时,三兄可嫌弃过我?厌恶过我?”
谢汲果然横眉冷目:“又胡说八道。”
她心头暖暖的,却又顺着谢汲的话往下说:“这便是了。那是自己的孩子,他做错了事,我心痛,也惋惜,想拉他回头,可三兄问我,是不是仍觉得,他是个最天真无害的孩子——三兄,他永远都是。”她侧目去看谢汲,“昔年废王被斩立决,太后曾召我到含章觐见。那时我所见的,并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中宫皇后,那只是一个即将失去亲子的阿娘,无助的、悲伤的、苦痛的。可怜天下父母心,大抵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谢汲唇角略动了动,谢拂立时便打断他:“我知道三兄想说什么。训儿诚然不是我生的,可他实实在在是我一手养大的。他或许和我终究不是一条心,可我却没办法眼看着他堕落。不过是非轻重,我分得清。陛下如果真的要训斥凉州,我不会出面求情,如果他要对训儿动手,我也不会苦苦相逼,逼他收手。”
“那你这是……”
“孩子做错了事,便要自己承担,可在我心里,他永远都是那个孩子。”谢拂略歪了歪头,眼底澄澈一片,“他三岁入宫,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,写满了惊恐和无助,那一眼便是一辈子,我拿他当自己亲生的孩子,一辈子也不会丢弃他。”
于是谢汲懂了。
她现在做的,和当年的太后,便是如出一辙了。
孩子错了,后果要孩子自己担待着,没有人能护着,也不会有人护着。
可是打从她心眼儿里,还是心疼宇文训的,就像太后一样会心疼宇文郅一样。
这是个犟驴,从小便如此,说再多,她改不过来。
如今已然这样了,再劝……再劝委实没什么必要。
谢汲先前抬起又落下的那只手,到底还是落在了谢拂的肩膀上。
他轻拍了两下,状似安抚:“你能这样想,我就很放心了,等回了家大兄问起,我们也不必怕你来日与陛下胡闹。不过事情也未必就坏到了这个地步,眼下也只是柳氏旧部囤聚襄阳城,未见得真的就……”
谢拂叫三兄:“何必劝我呢?秦王有着什么样的野心,你们心知肚明,河东柳氏昔年是废王旧部,如今还能怎么样呢?他能令那些人为他所用,在他麾下供他驱使,事情还要如何坏?三兄,我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我,有些事,不必遮遮掩掩,我全都能看得清楚明白的。”
她都这样子说了,谢汲又有什么好说的呢?
于是长叹了口气,说了声知道了,便再不多提别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