果然谢汲变了脸,稍一张嘴,训斥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。
身后庆俞猛的咳了声,又跪拜做礼:“圣人和大人有话说,奴才就先告退了。”
谢拂冲他摆手示意他去,等他走远了,才噙着笑看谢汲:“瞧,庆俞都看得出来,三兄想骂人了。”
谢汲满脸无奈之色:“你年纪也大了,不是当年十几岁的孩子,陛下虽然处处纵着你,可这宫里还有太后,前朝还有百官和宗室,你就敢这样放肆?这是昭阳殿,本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。你来便罢了,怎么还敢收买昭阳殿的奴才?”
“我可没收买他们。”谢拂冲他直摇头,“有好些事儿,底下的奴才来回我,是他们讨巧卖乖——你也不容我把话说完了,就急着要骂我,原你想着,我还是个没成算的吗?”
她丢个白眼,脚尖转了个方向,朝着宫门口方向步过去:“今儿我送三兄出宫吧。在宫里待的久了,很少有机会到宫门口去转一转,陛下疼我,却也不轻易容我这样放肆。其实我有时候想,他也许是怕,怕我越是靠近宫门,就越是生出要逃离宫城的心,心野了,就收不回来了。”
谢汲一时动容。
她从前是最无拘无束的,即便是先帝在时,谢家最难的那几年,她都是自由的。
从做了王太子妃,再到做中宫皇后,跟了宇文氏,她的自由,就不复存焉。
谢拂长叹一声:“我叫人把传话的奴才杖责了四十。”
谢汲眉心突突的跳:“你……”
“我做皇后很多年了。”谢拂唇角上扬,带着和善的弧度,“我知道身为皇后,该做什么。杖责四十,三兄知道的,这责罚很重,重到能要了他的命。”
“是。”谢汲面色一沉,“要是有下手重一些的,不要说四十杖,那厚重的木杖打下去,只消二十来下,这些奴才也受不住。”
“受不受得住的,都是他的命了。这是宫城,由不得他们多嘴多舌。”谢拂抬头望天,“所以我并不喜欢这里。我不喜欢杀人,不喜欢责罚人,可我是中宫,就不得不这样做。整肃宫城,这是我的责任。”
谢汲左臂微抬起,想要安抚她,可如今除了兄妹,二人还有君臣之别。
他到底没把手落在谢拂头顶,哪怕是肩膀上,都不曾。
谢拂余光瞧见了,只是哂笑,不多时敛了心神:“不说这个了,三兄今天进宫到底为了什么要紧事?怎么这么厉害,还要先预备着叫人到含章请我来规劝陛下呢?”
说起这个……
谢汲原本想着,她也许的确是不该过问前朝之事的,事关凉州和襄阳,是宗室之事,更是朝堂之事,不叫她知道,也是好的,免得她一时乱了心神,没了章法,回头又在宇文舒面前说起,才真正天下大乱。
可今次见她在宫中如此行事,谢汲一颗心彻底安定下来。
曾几何时跟在他身后人事不知的小丫头,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,整肃这座宫城了。
谢汲舒心的笑了一回:“宇文聪,或许要反了。”
谢拂呼吸一窒:“训儿不是还在京城?”
谢汲倒是没料到她会自己先提起宇文训,想了须臾,便将前因后果与她娓娓道来,临了了,才又添上几句:“陛下如今的意思,明发谕旨训斥凉州是必不可少的了,我本来想着不叫你知道也好,横竖训斥了凉州,宇文训那里……他毕竟是秦王府的世子,哪怕在你膝下养大,也是秦王的儿子。秦王府遭到训斥,河东旧部蠢蠢欲动,他身在京城,难免要受到牵连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