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长陵住的那间房,在二楼最拐角处,没什么人会打扰到,等进了屋坐下,他才沉声问浓墨:“查着什么了?”
“大概就在咱们到南漳的前三天,栾县令安排了一批歌姬舞姬,送到了襄阳城中。”
“前三天?”王羡低呼出声,时间挨的也太紧,“夫子,这会不会和栾县令的古怪有关联?”
他想来八九不离十,故而脸色越发难看起来:“送给谁的。”
浓墨拉平了唇角,犹豫了大半天:“广阳王。”
王羡分明听见了骨节响动的声音,侧目看过去,发现崔长陵的左手捏在四方黑漆小案的一角,猛然收紧了。
“栾子义和广阳王是有往来的?”
“还在派人继续查,”浓墨吞了口口水,“要紧的还不止这些……那些歌姬舞姬,看似是送去供广阳王消遣的,可是去查消息的人却发现,这些人,几乎全是从河东来的。”
“哪?你说从哪来的?”饶是一向沉着如崔长陵,也终于坐不住了。
他腾地站起身:“怎么会是从河东来的?”
“奴才刚知道,也吓着了,但确实是从河东来的,而且……培养这些歌姬舞姬的那处楼子,背后的主人,好像跟河东柳家,还有些瓜葛……”
果然是,河东柳氏吗?
坐在一旁的王羡只觉得毛骨悚然。
她犹记得,崔长陵说过的,那日陛下曾问过,这位殿下,和秦王,会不会还有什么牵连。
而崔长陵自己,也怀疑过,甚至庾子惠、谢泠,包括他二兄在内,全都怀疑过。
秦王殿下的那位王妃,不就正是河东柳氏女吗?
河东柳氏一族虽早已衰败,可总还有旧部。
她读话本,也看过兵书,听四兄和六兄他们讲得多,行武的人讲义气二字,其实说白了是认死理,柳家的旧部,哪怕是柳家败了,败的还那般不堪,在他们心里,也仍旧愿意为柳家人效力。
“浓墨,你带着庾子惠的信,去一趟襄阳城,要你亲自去,别再交给底下人去做。”崔长陵眼底聚拢着阴鸷,脸上也写满了阴森二字,“叫客栈的人着手查,送到了广阳王府的歌姬和舞姬,都是什么出身,到底和柳家的旧部有没有关系。还有那个楼子,我要的不是好像,而是确切的消息。”
“那郎君先前说,这两日就着手办顺藤摸瓜这一茬,暂且搁下来吗?”
他说是,不假思索的:“我还要留在南漳,等查清楚了这些,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做。”
浓墨明白过来,颔首应下来。
庾子惠在他们离京前写过一封信,说是在襄元遇到棘手的事情,可以拿着信到通安客栈去找冯掌柜,他会尽全力帮忙,而那封信,一直是浓墨贴身在收着的。
这会儿得了崔长陵的话,他脚下不敢耽搁,生了风一样拔脚就往外走。
“等等。”崔长陵叫住他,“我写封信,你去襄阳的时候,带给冯掌柜,让他送回京,交给谢泠。”
浓墨刚要说好,啊了一嗓子:“给谢四郎君?”
崔长陵平视他,没说话,脚尖儿一转方向,往书案前步过去,约莫有两柱香的工夫,只见他手中狼毫收了最后一笔的势,又装好信封,才重又步至于浓墨面前,递了过去:“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