拂归没有答他，但其实也算是默认了：“你的事，温祈道从来都格外留心，言青知道，便修书与他的。不问啊，你明知我所指你那位贵人，正是这位小郎君，方才又刻意不提，转而问我他将来命数如何，我犹记得，温祈道在你入朝之前曾教过你最后一句话——从今往后，这天下，除了陛下和朝廷，就只有你自己，是最紧要的，哪怕是你爷娘摆在面前，都不及你自己重要。如今，你都忘了吗？”

崔长陵浑身一震，立时摇头：“夫子所教的这些道理，我一日也不敢忘记，入朝七年，也愈发明白夫子的用心和用意。”

“那就是了，他曾要你以己为重，今天你却问我王小郎君的命数。不问，难道若你真会克他，你就此再不与他见面，情缘孤煞一世？”

其实不然。

心不由己，这四个字拂归说的太对了。

到如今，要把王羡从他身边赶走，他开不了口，也狠不下心，实在舍不得。

他的孤煞既然可解，那这世上就总归有破解之法，哪怕艰难些，他也愿意努力的……

然而王羡身份未明，他无法与拂归言说其中缘由，此时开口，反坐实了那建康流言，等拂归见着夫子，夫子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，精心培养了二十年的崔不问，到头来就是个断袖吗？

断袖二字，世人未必无法接受，可换做是他——

他深吸了口气：“道长，那些传言不过无稽之谈，清者自清，我不是这样的人，您来日见到夫子，但请他放心便是了。”他略想了想，总觉得这么几句话，并不足以说服眼前人一样，“宪之是个很聪明的孩子，如果夫子见到他，也会很喜欢他。”

拂归摇头，不置可否。

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，可他能做的很有限。

他毕竟不是温祈道，没有教养崔长陵二十年，其实不太有立场指责崔长陵什么，即便他真的是个断袖，哪怕他果真看上了王家的小郎君，那也是温祈道该操心的事，也是博陵崔氏和太原王氏之间的麻烦，与他何干。

“你既这样说了，我不好再说什么，来日见到温祈道，自替你转达，可他信与不信，便不是我能掌控的了。”拂归手上的拂尘随风飘动着，“你与那位小郎君，我只能说，是相得益彰。只是我一直想不通的是……”他略蹙了眉心，“其实十四年前，生于建康西北方的，若数高门中，也还有王家女郎，正是这位小郎君的从妹。起初我想，也许这是命定的一段姻缘也未可知，就是不知将来你拿什么说服太原郡公，却没料着，在十四年后，走到了你身边的，竟是这位小郎君，且在他入你门下后，星象越发明朗，我夜观数日，皆是一派顺遂贵气。”

他话至于此，只剩下了无奈的苦笑：“温祈道为这个骂了我好几天，说我年纪越大越糊涂，人家是得道成仙，我反倒越修越回去，连个星象也观不对了。不问，你觉得，是我观错了吗？”

他没错，夫子也没错，这一切，都只是阴差阳错四个字。

崔长陵安了心，也欢了心。

命定的因缘——他从前不信命的，可在王羡的这件事情上，他十分愿意相信。

拿什么说服王钊？就凭拂归道人一句“天赐良缘”，就足够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