庾子惠一愣,放声笑起来,可笑的猛了,又咳了好几声。
宇文舒皱着眉把小杯又往他面前推一推:“这阵子总不见你,身上又不好?也是近来京中事多,连阿拂都叫清河吵得不得安生,也忘了叫太医去给你请脉。”
庾子惠又从来不争这个,敷衍了几句,才往正经事情上扯:“倒没什么不好,就是今儿底下人回话来了,叫我查的事情,也有了眉目,我着急了一场,大兄先前还在家说我呢,都这个年纪了,什么没经历过,遇上事还急赤白脸,反而对自己不好。”
他一说犯了急切,宇文舒坐正了些:“查出什么了?是宇文训的人吗?”
庾子惠缓缓的摇头,而那摇头的动作,也彻底打沉了宇文舒的心:“其实官家之前心里就有数,多半和那孩子无关,所以才会不追究崔不问,又特意派庆俞到府上知会我,要细查此事。”
宇文舒恩了一声,是闷着嗓音的:“安分不安分的,他也不敢这么干,杀了人,还想善了吗?到头来牵连的是他阿耶。他总该知道我,就是到了如今,也没忘了当年的仇怨——其实深仇大恨真没有,还都是一家子骨肉,但你总知道的,若能叫他死,我觉不会让他安生的活着!”
这是已经刻在了骨髓中的恨意,从何处生出来的呢?便是从宇文二字上罢了。
宇文聪真没怎么坑过宇文舒,即便有,也多是为了自保不得已的法子,再不然就是宇文舒算计的他,比起宇文郅,他已经够好的了。
可宇文舒不会这么想……只要宇文聪还在,他就总会想起,当年他经历过怎样的凶险,而谢拂又是如何的死里逃生。
庾子惠长叹了口气:“但不是他,就总会有别人,高高在上的、尊贵无比的——宇文氏。”
宇文舒突然怔住,为的,还是宇文二字。
“你说,宇文氏?”
庾子惠目光灼灼,直勾勾的盯着他:“官家心里没猜疑过吗?”
他笑了,似是冷笑,但却更像是自嘲:“你说呢?可是令贞,武烈皇帝留下的儿子们不多了,我要猜疑什么,怀疑什么?他想做什么?推翻我?还是推翻宇文家的江山——这些我不该想的。”宇文舒合了合眼,“昔年诸事平定,父皇对郅下了斩立决的旨意,却始终对聪留了情。琅琊王氏大厦倾颓,灰头土脸的离开建康,可谢家,却再没有受到一丝的伤害。令贞啊,父皇前半生杀伐决断,到那时,心里都惦记着一个情字,更何况是我呢?”
其实你也是杀伐上来的人呐——庾子惠在心底长叹。
他一口一个令贞,听的庾子惠心里极不舒服。
有太多人称他侍中,叫他令贞,唤他庾二郎君,可经年过去,再没有人叫一声子惠,亲昵的、亲密的。
庾子惠敛去眼底的黯然:“但事实上,他未必念着骨肉之情。”
宇文舒深吸口气,那口气一直没有吐出去,他看着庾子惠,似乎希望他能够收回这番话。
可庾子惠没有,他失望了:“是赵介和觉痴,都跟襄阳有关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