觉痴眼皮一跳:“令君不问案了吗?”
崔长陵双手一摊:“难住了,要出去散散心,或者,还能有别的线索。”
他话里有话,觉痴越发感到不好,却不敢多言,只是问他:“那么令君打算到何处散心呢?”
“散心嘛,自然要寻个景致不错的去处。”分明早就该步到堂下来的人,却还站在原地没挪动,崔长陵一双眼盯紧了觉痴,几乎目不转睛,“大师久居城外大概不知,这建康城中,唯王家与世子府上,景致最好。王家呢为着小郎君刚刚脱险,目下大约人人忙碌,如此,大师便只能陪我到世子府走上一遭了。”
觉痴合十的双手一抖,很快又稳住:“贫僧是出家人,早不涉红尘中事,世子高贵,府中门槛又极高,贫僧不便踏足,还请令君宽宥则个。”
“我记得,明昭寺当年还是太后极力主张修建的吧?”
觉痴回了个是,崔长陵哦了一声:“世子是宫里长大的,同太后也亲厚,虽说没怎么听闻世子听禅这样的事,可应该对大师你,会觉得亲切。”
堂中众人已纷纷侧目去看觉痴,就连陈荃也觉得奇了怪。
他把宇文训的事抛向崔长陵,那样直白的,叫崔长陵想多做思虑都不能够,可崔长陵怎么就不接茬了呢?
这一转脸的,矛头好像又对准了觉痴。
怪,真是怪。
要说不敢追究宇文训,可为什么拉上觉痴偏要往世子府?
可如果是要问案情相关的事情,那也该派人去请了宇文训来,当着大堂上,明明白白问清楚了,这也是为着避嫌,省的将来人家说他徇私,还不知他私下里同宇文训是如何合计的呢。
崔长陵在廷尉府待了七年,这些门道可比他要熟悉的多,今儿这是怎么了?
他到底是要跟宇文训过不去,还是要跟这位觉痴大师过不去啊……
崔长陵此时迈步下来,在觉痴身前站定住,其实细看,到底还有些距离。
他居高临下的看觉痴:“大师不敢去吗?”
觉痴抬了头,眸中果然寒意迫人,那冰冷刺骨的眼神,让崔长陵一时想明白了,为什么许渡会说,那是能够令人不寒而栗的一双眼。
他倒不至于就不寒而栗,只是心下越发猜疑,实则到如今,有了几分了然,怀疑早变成了笃定。
他笃定过很多事,于旁人而言未免自负太过,可只有他自己知道,也只有他自己肯相信,那样的笃定不是凭空来的,只是很多时候,为着什么,他也与人说不清而已,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指引一样。
“大师,世子府上有什么,令你不敢踏足?”崔长陵逼逼紧逼,不是咄咄逼人的口吻,却是咄咄逼人的话语。
觉痴做合十礼的那双手,终于垂了下去,就垂在身侧。
他盯着崔长陵打量:“令君这样咄咄逼人,是在怀疑贫僧吗?”
“大师这样说,岂不令我伤心?”他装模作样的,更加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小半步,“牵累大师跪一场,自然有心赔礼,大师久居寺庙中,我有心引大师入世子府见一见风光好景——那府中池馆园林,曲径通幽,无一不精,无一不妙,如何却成了我在怀疑大师,还是说——”崔长陵有心拖音,又徐徐吐出胸中一口气,“大师佛法精湛,不知如何解做贼心虚一语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