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眉头紧锁:“好端端的,怎么又提起郗大夫?”
“大人或许不知道,这事儿,在我心里,却是过了好几回了,先前只是觉得奇怪不解,可今日见令君此番情状,再联想起当日郗大夫莫名其妙挨了家法,怎么想,就怎么不对劲儿了——”
他刻意把尾音拖得很长,那个音又往上扬着就转了个调,正好勾起了陈荃一肚子的好奇和疑虑来。
陈荃一面催他快说,一面又去摸手边的惊堂木。
郑懋把他的动作尽收眼底,笑意藏得很深,只在眼角流露出些许来:“郗大夫吃家法前,是见过王宪之的,而且那天他是要请王宪之去吃饭。本来那天下了职我走得晚,就正好跟王宪之一起出的门,才出大门口,就瞧见了郗大夫。说来也奇怪了,平日里我看宪之对谁都和和气气的,偏那日见了郗大夫,鼻子不是鼻子,眼不是眼的,好像很不待见一样。”
“他不待见郗大夫?”
郑懋说是,可又犹豫了一下:“到底是不是的,我也没问过,但想来那天的情形,应该是——”他话锋一转,继续去提当日的事,“大人,您忘了吗?后来底下人不是回话说,那天天色渐次暗下来的时候,令君到过府衙一趟,是来找王宪之的。也就是说,那天我离开之后,郗大夫确实带走了王宪之,宪之呢,并没有及时回到尚书令府,所以才会惊动令君到府衙来寻人。”
“可是再往后没多久,郗大夫就挨了家法,刚在朝中供职的人,却不顾着好不好看相的,就告了假,实在是挨打下不了床,就可见高平郡公下手重的很啊。”陈荃摩挲着惊堂木,视线时不时的又落在那四方的黑漆木块儿上,“你是想说,这恐怕也是令君的手笔。”
“到底是不是令君手笔,我不敢妄言,可思来想去,总觉得和令君有关,更与宪之有关。”
“你说了这么多——”
陈荃明白了。
可正因为明白了,才更为吃惊。
他简直目瞪口呆,匆匆瞥郑懋一眼,又连连摇头:“别胡说八道,令君从来就看不上这样的事儿。”
什么样的事儿呢?
高门子弟玩儿的花样多,男风也是不禁的,用百姓的话说,这叫断袖之癖。
但崔长陵平素是个连青楼都不进的人,端的是修身养性的款儿,谁轻易会把他与这两个字扯到一起?
郑懋却撇嘴摇头:“寻常那些个玩物,自然不入令君的眼。令君是什么样的出身,什么样的经历,那样高高在上的,怎么会叫几个玩物脏了他自个儿?可王宪之却不一样——太原王氏嫡出的郎君,将来就是要配陛下的嫡公主,都是配得上的,这人跟人,怎么能一样呢?”
陈荃一直在动的那两根指头,蓦然就顿住了。
他抬头看郑懋,正好郑懋也在看他。
两个人四目相对,好半天,谁都没有先挪开视线。
崔长陵对这个王宪之的种种不同,难道,真是出于这样的心思?
陈荃陷入了一片沉思中,许久后,他摇着头感叹:“王家如果知道,怎么会让郎君跟着他呢,这种事,不好胡乱猜测,还是不要乱说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