诚然,胡氏教养不如李氏,论持重,她更比不上李氏的一星半点儿。
可她也是养尊处优的人,也不是草莽的出身,要说起来,怎么着也不至于当着那么些外人的面儿,干出这么掉身份的事儿来。
崔长陵见她沉思须臾,知道她想的明白,便又继续往下说:“而且你想一想,李氏心存怨怼,尚能十四年如一日,尽心侍奉姑舅,与家中兄嫂相处也和睦,这样的人,会对夫主痛下杀手吗?我想来,她心中只当曹祁瑞也不过是个可怜又无辜的人,是以夫妻二人虽无爱,但至少称得上是相敬如宾。曹祁瑞十几年来都敬重她,你忘了胡氏后来说的吗?”
他扬声又问她一句,见她呆呆的,便自顾自的说与她听:“胡氏从前一直觉得李氏心思重,不是什么好人,可曹祁瑞从来都不信她。”
王羡没再捏了糕点吃,有些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:“其实曹祁瑞对李夫人,也仅仅是无爱而已。他在生时,应该也是敬重李夫人为人,觉得她人品贵重的。”
“是啊,所以于李氏而言,这或许没什么不好的。她若深爱曹祁瑞,也许我会怀疑她,可她无爱无求,自没这个必要,痛下杀手。”
只是王羡又不免唏嘘。
按崔长陵所说这样,李氏的的确确是个妙人,至少若换做是她,便做不到李氏这样子。
受了那么多的委屈,还能够和睦内宅,上敬姑舅,下又能宽待奴才们。
她叹息声很重:“可惜了人就这么没了……”
“这也许就是命。曹问修来闹,说李氏吞金,我乍然听闻,也吃了一惊,可这条路,也是她自己选的。”崔长陵拍了拍她,“十一娘,往后在廷尉府,生离死别你会见的更多。这天底下,有太多的人背负莫大的冤屈或委屈,在你看得到,或看不到的地方。有些人命好点,还能对簿公堂,说不得能够讨回个公道二字。可有些人,命没那么好,至死都带着自己的满腹委屈,无人可诉。”
她抬头看过去:“夫子从前掌廷尉府事,便是从这许多生离死别中,走过来的吗?”
他说是,也没料到她脑子转的这么快,一下子又扯到他身上来,便无声的笑:“你当我天天见的是什么呢?”
王羡便沉默了起来。
她觉得这样的事,真是非常人所能熬的,也许是她年纪小,心性不坚吧。
在经历了曹家的这桩案子后,她觉得很难以在短时间内平复心情。
这几天,她总能想起李氏,想过之后,又不免扼腕叹息。
可崔长陵好像不这样……
她抿唇叫夫子:“夫子不会替他们惋惜吗?在结案之后,不会时常想起他们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