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羡手上的筷子就顿了顿。
她大兄是度支尚书,回了家虽少提及衙门里的差事,但隔三差五的,也总有听见的时候。
况且她从小就对外间事好奇,大兄任职之后,她也特意去问过四兄,后来也闹着问过六兄,四兄是懒得与她说这么多外头的事,六兄是自己都一知半解,说得不多,但是连贯起来,她大概其也知道。
至于度支中郎将嘛……她想来,应该都是差不多的。
故而她撇了撇嘴:“我大概知道。”
崔长陵在旁边儿提醒了两句,许渡这才在心里骂自己蠢笨,倒把王遥之这茬儿给忘了。
他干巴巴的咳嗽一声:“度支中郎将是有实权的,且这个权力并不小。本来巨野曹氏也不是没名没姓的人家,曹二郎君他出身够得上,又有曹大人这样一位阿耶,他们曹家在建康城,也可谓是顺风顺水。再者说,曹大人为人为官都名声在外,人缘儿好,走到哪里都吃得开,你家中从兄,那位尚书大人,不是也跟他私交还不错吗?”
许渡把话说到这份儿上,王羡早就明白了。
合着李家当初也并不是看上了曹祁瑞这个人,而是看中了曹家在建康城的地位啊。
陇西李氏要嫁女,眼睛再往上看,那是人家来挑他们,可要是选中了曹家,结果就一定能如意。
果不其然,曹问修和曹大妇对这门婚事十分的满意,而李家呢?明知曹祁瑞早有了一门妾室,仍把女郎只身送入上京,嫁进了曹家门里去。
要是照这样想来……
而许渡又夹了一筷子的面,在她沉思的工夫,又继续往下说:“还有曹家大郎君。”
王羡猛然回过神来:“你想说,他害曹二郎君,也是为了一己之私?”
“难道不是?”许渡反问一句,“他要的,无非是曹二郎君无嫡子。令君不是问过胡氏吗?赵介早在半年以前,甚至更早的时候,就由曹二郎君保着,去了京郊庄子上管事儿。兄弟两个,一起长大的,曹大人和曹大妇偏心,曹大郎君从小就看在眼里,长大了,心思重了,怕的是将来曹大人百年后,这曹家的家业,他都只能落下一半儿来。”
王羡喉咙发紧:“所以他就害自己的亲弟弟,只要没有嫡子,庶出的儿子不做数,哪怕养在嫡母跟前,当嫡子一样的养大,将来曹大人真的仙去,曹家也是他一个人说了算。曹二郎君膝下无嫡子,说话不硬气,就连巨野曹氏的长辈们,也都会向着他?”
崔长陵一碗面吃下去大半,这会儿顿了顿筷子,又就着碗喝了口汤,像是吃的心满意足:“所以你瞧,素是不是也有素的好处?素,才正是妙极。”
这与他先前教导,其实不谋而合。
王羡盯着他面皮,久久挪不开眼。
其实她第一次见到崔长陵时候,所言不错,只是崔长陵如今身处建康城,官拜尚书令,便是一心向往嵇中散的闲云野鹤,也不愿与人言,且于他而言,向往那样的恣意是一回事,可不识好歹是另一回事。
王羡低下头,隐有了笑意:“我明白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