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氏眼中惊诧一闪而过:“您怎么知道?”
陈荃沉声咳了一嗓子:“这是当朝尚书令。”
“尚书令?”胡氏愣愣的,“您就是那位博陵鬼才,崔家不问?”
“放肆!”陈荃拍案,对她的言谈很是不满。
崔长陵睇过去一眼:“陈大人,你吓到她,还叫我问什么?”
他不咸不淡的斥责陈荃,转过头来又对上胡氏:“你没见过我?”
胡氏低声说没有:“说来您可能不信,但我真没见过您。我很早,就嫁给二郎了,既嫁做人妇,外男于我,便是很遥远的,您名气大,我却不知您长相。”
崔长陵也愣了一回:“你很早就嫁给曹二郎君了?”
她说是,缓缓抬起头来:“大概在我十六岁那年。令君,我早在李氏入府的前两年,就已经嫁给了二郎的。”
“这……”王羡惊呼,声音很低,崔长陵没打断她,她大概就明白,接下来的话,是可以说的,于是她清了清嗓子,“不是先娶妻后纳妾吗?”
胡氏嗤笑:“陇西李氏是什么样的门楣,若二郎先娶李氏为妻,阿公和婆母,怎么可能再许他纳妾。”
这里面,只怕有很长的一段故事了。
崔长陵反手摸了摸鼻尖:“胡氏,你长话短说,把你想说的,先说完,等你说完了,我再来问你。”
她很意外,也颇为感动,跪直了,紧跟着又叩首:“令君,您肯听我说,真叫我感到意外。”
崔长陵不由发笑:“按你想来,这案子我会草草了结,罪名扣在你一个人头上,尽早结案,也好尽早给巨野曹氏一个交代,是吗?”
“是。”她斩钉截铁的答,“我今夜,已抱着必死的心,才会那样激怒李氏。”
他摇头:“我不是糊涂官,你只说你的吧。”
王羡现在想来,胡氏进门的时候,脸上好像真的带着些许视死如归,只是那时没太留神,这会子听她这样说,再去回想,就立时想起来了。
胡氏深吸口气,缓了缓心绪:“说来您未必信,二郎那样的出身样貌与人品,却是真心与我相爱的。这话,原也不该拿到人前说,我也不是不知羞的人,我家里虽不是什么高门士族,却也不至于破落到不懂规矩。我阿耶是经商的人,在我十四岁那年,他就认识了二郎。二郎性子好,跟谁都一团和气,其实现在想想,也并没有什么感天动地的故事,只是偶然相识,倾心相爱,仅此而已。”
崔长陵能感觉到,胡氏的谈吐,并非是平头百姓出身。
建康城中经商的胡氏……
他略想了片刻:“城东锦绣坊,是你们家的生意?”
胡氏说了句您真是什么都知道:“后来二郎要娶我,可是阿公和婆母不答应,无论二郎怎么求,他们就是不同意。我阿耶劝我,巨野曹氏是高门,我本就不该妄想,若换做寻常人家,嫌弃我们经商的出身,了不起他多陪些陪嫁,豁出去老脸去求成这门亲,为了我,他都愿意,可是不成啊,巨野曹氏怎么会看得上我们这点子家当,他那张老脸,在阿公面前,更是一文不值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