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祁瑞即便是嫡出,可也只是个次子,不要说如今曹家还有长辈,他双亲健在,几位叔叔也身体安康,便是将来长辈们都不在了,他上头也还有长兄,是以他就是死了,这个灵堂,也不该设在曹家的正堂屋。
士族之间规矩大,入了建康为官的,就更得恪守这些规矩,这些年下来,能把规矩丢开的,也就那么几家,横竖御史也不敢上本弹劾。
但曹家……曹问修不算个十分鲁莽的人,大概是一朝丧子之痛,叫他疼昏了头了。
崔长陵面色黑了黑,面皮也是紧绷着的。
曹令一路迎着他往堂屋旁的东厢房去,可临到了门口也不好直接领他进门,又唯恐得罪他,满脸为难的站住了脚。
崔长陵知道他什么意思,也没工夫计较这个,只挥手叫他去:“你先去回一声。”
曹令就是觉得,这会儿瞧着,这位尚书令的脸色怎么不大好呢?才刚进门那会儿,不是这样的面色啊。
他也不敢多问,更不敢耽搁,一溜小跑着去敲门,进了屋里去回话。
王羡叫夫子,大约是察觉到了他情绪变化,压低了声:“夫子在不高兴什么?”
“你没觉得……”崔长陵又低声叹息,“曹二郎君的灵堂,怎么能设在曹家正堂屋。”
他一句话就叫王羡明白了道理。
到底士族的出身,打小就学过规矩和道理,她进门的时候没觉得,听曹令说也一时没往这上头想,就是心下觉得哪里不大对,可没醒过味儿。
这会儿崔长陵提了,她才灵台清明,合着曹问修这是把规矩都荒废了啊。
“夫子,那他们……”
她话说了一半都不到,因为瞧见了东厢房的门被拉开,有人匆匆出来,故而她立马收了声,什么都不说了。
她定睛打量,想来这大概就是曹问修与曹祁斌父子。
果然,那二人疾步下台阶,匆匆迎往崔长陵面前,又实打实见了个官礼,一开口便是问令君好。
崔长陵面不改色恩了声:“曹大人一直在东厢房?”
曹问修不知他缘何有此一问,正待要迎他进去坐着说话,却猛然一愣,又侧目看来:“令君?”
崔长陵皮笑肉不笑的:“曹大人爱子心切,可要是来日同僚吊唁,叫御史们看着,曹二郎君的灵堂设于正堂屋中,曹大人是想丧子之痛之余,再吃几本参奏的折子?”
他这话说的也没什么错,可王羡觉得或许有些不近人情,分明可以说的再和软些,至少当着曹家父子,语气可以在和软些。
但崔长陵自有崔长陵的主意,也有他为人处世的一套章法,从前总有人说他生性淡漠,大概……
王羡吸了吸鼻头,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吗?
她索性低下头,反正也轮不上她插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