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拖音顿住,很快又接上前话,没给陈荃开口的机会:“度支中郎将供职在谁的手下,你知不知道?王尚书一向器重他,私交也不错,要到曹府去问一问这案子其中内情,就非得你亲自去?”
崔长陵顺手去指王羡:“他出身太原王氏,是王尚书从弟,你又知不知道?新上任没几天,连寻常案子都没摸过的人,你敢叫她跟着许渡去验尸,还敢站在堂下这样义正词严的说你不草率,你不服气?”
他话音落下时,却猛地拍案而起:“陈荃,你这个廷尉卿,当的可真是好极了。”
陈荃打了个哆嗦,突然就没那么硬气了。
果然有些事儿吧,偏偏王宪之这种初入官场的可以,但绝瞒不过崔长陵的这双眼啊。
崔长陵见他面色松动,眼神闪躲,便愈发冷笑:“到曹家走一趟,中郎将见是她,一则看着王尚书的面儿,二则看着她年纪尚浅,便是她一时真问错了什么话,也没有很打紧的,必不会追究,加之中郎将如今查案心切,怕只急着想为二郎君讨回个公道,这其中有什么内情,一样一样都会告诉她,不会有什么隐瞒。”
王羡到这会儿才彻底的回过味儿,合着陈荃还是给她下了个套,合着根本不是非要她去验尸!
怪不得打从她一见着崔长陵,就觉得他今天是大动肝火的,只是刚才陈荃不在,他在面对她的时候,还有些克制和隐忍,现如今见了陈荃,偏陈荃还这样一副自以为是的模样,自然更激怒了崔长陵。
王羡后槽牙发紧,侧目看陈荃,叫了声大人:“可我这样的年纪,头一次经手,就要去验看尸体,倘或胆子小些,立时晕死过去都不是没可能,大人叫我跟着许渡一起,叫他指点我,却从来没想过,我紧张惊慌之下,能不能验看出个所以然,又会不会专心致志的听许渡讲给我听——”
她索性侧过身子站,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陈荃,寒声问他:“往来曹府问话传话,跟怀揣着紧张不安验看尸体,到底哪一个更好办,哪一个,才是我绝不会出错的呢?”
自然是去见曹问修了。
且崔长陵已经把他所有的后路都给堵死了。
他本大可以说什么,曹问修眼下丧子之痛,他怕她去了曹家,言辞间不谨慎,又不知该问些什么,没得再刺激到曹问修,反而耽误案情。
可是崔长陵说了……诚然,也正如崔长陵所说的那样。
曹问修便只是看在王遥之的面子上,都不会为难她。
如此一来,她便只是传个话,能出什么错?总不至于连话都不会听不会学了。
陈荃只觉得后背一阵寒凉,此刻真是如芒刺在背。
他抬头,眼中却闪过惶恐,极力的想隐藏,只可惜,还是没能逃过崔长陵的一双眼。
“陈荃,你现在再来回我——”崔长陵站在堂上,端的气势迫人,“你不服气什么?”
没什么了,他还能不服气什么呢。
若换了别人来质问他,他有一肚子的话能辩驳,只是他在崔长陵手下供职太多年了,早习惯了崔长陵那样高高在上,说一不二的架势,要反驳崔长陵?他拿什么驳崔长陵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