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羡也是那时候才发现,陈荃这人真是有些过分了,怪不得崔长陵下了这么大的工夫。
她来都来了,陈荃可真是拿的开脸儿,也不与这些属官衙役介绍她,大概是想叫她来日领了差事时,没头苍蝇一样的干着急。
一直到这一日的酉初时,众人下职,这是定例,临从西跨院走的时候,王羡瞧着郑懋没打算挪动,想着虽然对他存了些戒备的心,但人家今日的确很热情,至少没学陈荃那样晾着她,不然她今儿个能一个人尴尬死。
于是她迈着步子凑过去,又在郑懋桌案前站定:“子勉兄还不走吗?”
郑懋冲她晃了晃手上一卷册子:“回了家也无事,家里头也不等着我,你自去你的,我过会儿才回。”
王羡并不知他出身来历,她也没问,只知郑懋出自荥阳郑氏,而如今郑家在建康的,只有郑业和郑伯兄弟两个。
她低垂着脑袋皱了把眉头,心道奇哉怪也,原也是高门大户,怎么好好的郎君,到了下职的时辰不归家,还说什么家中无人等他,他爷娘与兄弟,不等着他吃晚饭呐?
故而她更打定了主意,等回了家见到了崔长陵,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这个郑懋的来历,免得将来不经意间得罪人。
念及此,她没再多客气,只说了句明日见,郑懋又回了她句辰时入职别忘了时辰,便笑着目送她踏出了门去。
王羡在临出府衙大门的时候,又撞上了去而复返的陈荃。
她不近不远的看见了,这个距离,陈荃也一定看得见她,她垂下脑袋嘀咕了句倒霉,旋即又扯着笑脸迎了上去,做了个官礼来:“大人还不回去吗?”
陈荃似笑非笑,王羡总觉得他表情看起来很狰狞,可再仔细看,又觉得没什么。
他不多看她,也没多理会她:“忘了样东西。”
丢了一句他便要走,王羡连忙把路让开,在大门口侧了身,等着陈荃先进她再出。
陈荃路过她身边时,阴恻恻的睇过来一眼,把王羡吓了一跳,但强撑着盯了回去,他又吭哧的冷笑,没笑出声,就是脸上的表情在那一瞬间如寒冬时节兜头打下来的一盆冰水,浇的人连骨头都是疼的。
王羡下意识更退了两步,陈荃眼底又有了得意之色。
她觉得这位廷尉卿实在太没气量,但人在屋檐下,也只能低了头,就抿唇不语,只在心里把人唾骂了千万遍。
而郗衍之,就是在这当口,出现在了王羡的身边的。
她一门心思扑在陈荃身上,根本就没留意身边突然多出来个人,直到郗衍之在她肩头上拍了一把,她吃了一惊,忙回头看,一见是他,立时横眉冷目起来。
郗衍之欸的扬声:“许久不见,怎么一见了我,就是这幅神情,倒像是我欠了你银子似的。”
大门口突然来了人,连陈荃往台阶下的脚步都收住了。
来人显然同王羡是很熟悉的,想想前半天到他廷尉府来的那些人……
他没由来的想知道,这又是请了谁来震慑他。
于是他咬紧了后槽牙,眼底的愤懑一闪而过,又踅摸着回步了回来,等看清了,也是一愣:“郗三郎君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