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话不阴不阳的,崔长陵叫他拿软刀子剌了一回,面上略一僵,却没有往心里去。
如果要他来说王家这几兄弟,他最不愿意与谁打交道,那一定是王晖之。
他家中行三,却比他大兄二兄官职都要高,权也都要重,如今在御史中丞的位置上,要说陛下高看,那只是一回事,更要紧的,实在是他太合适这个位置了。
当年胡逸之告老还乡时,向陛下推举了王晖之顶他的位置,一句王三郎是臣年轻时所不能及者,就断了好些人的念想。
胡中丞的油盐不进那是打从先帝朝时就出了名的,能叫他说出这样的话,便足可以想见这个王晖之,是个什么样的人了。
是以王晖之这么拿话呲哒他,他也懒得去计较。
王钊轻咳了声,白了王晖之一眼,才让了让崔长陵,叫他坐:“令君打发人递帖子时候,说是有急事?”
崔长陵一面嗯了声一面撩了长衫下摆处落座:“前半天陛下召我进了宫,为的,是女郎的事。”
一句话如平地惊雷,彻底炸开了。
事情来得这么快,又这么突然,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,崔长陵费了好大的工夫,也浪费了很多时间,才把事情同他们父子几个解释清楚。
说来说去,王家父子心里还是觉得荀嬿实在也太多嘴,但要说怪,谁也怪不起来人家,更不要说闹别扭生气。
崔长陵没从他们口中听见任何数落的话,反倒挑了眉毛:“郡公不怪荀夫人?”
先前跟王羡说起来,她不怪荀嬿,他不觉得意外,横竖她们两个关系近,王羡一向知道荀嬿就是这样的人,又有什么好怪她的?
但不至于说,王家父子,也都十分知道荀嬿是什么样的人吧?
王钊古怪的看他:“事是我们自己做的,小幺遇上荀夫人原本是个意外,那也只能怪小幺自己不当心,现在出事了,凭什么怪人家荀夫人?荀夫人和圣人多少年的交情,在圣人面前一时不留神说漏了嘴,那是为着她同圣人太亲近,又不是故意要坑我们。”
这真是一家子心胸宽广且胸怀坦荡的人。
崔长陵不免更敬佩王钊几分。
他眼底隐有了笑意,佩服倒没挂到嘴边儿来:“不过我今天来,不单是为了告诉郡公这个。”
王钊这才拧了眉,还有比这个更要紧的?
他下意识的盯紧了崔长陵:“令君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说,又没人外人,再说了,令君既说了陛下无意追究怪罪,那已经是我们家祖上积德,得了陛下天大的恩典,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紧要的。”
崔长陵心说还真就比这个更要紧,且更厉害。
他只停顿了片刻,便郑重其事的说后话,几乎是一字一顿的:“陛下说了,女郎入尚书令府满二月之日,便会一道恩旨点她入廷尉府,顶了廷尉平的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