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拂就知道她要闹不痛快,肯定得觉得委屈。
然而事实上呢?
她真不觉得宇文舒说错了荀嬿。
这都多少年了,荀嬿也有了孩子,做了阿娘,但小傻子还是当年那个小傻子,反正在她跟前是,四嫂每回进宫请安说起她,也是这么个意思,荀嬿呐,这些年,一点儿也没变,还是那颗最纯净的心,但也仍旧是最呆的一个人。
谢拂拉了她哄了好半天,才算是勉强哄下来,又连吓带劝的叫她把今天的事儿烂在肚子里,左右宇文舒生了大气的模样,她是瞧见了的,一来二去的,荀嬿也就真叫她唬住了,两个人便又闲话了不多时,谢拂召了人来送她出宫便一概不提了。
再说那里宇文舒与崔长陵二人自含章而出,出凤妆门,又绕行一大圈儿,才回到朝阳殿来。
庆俞自己个儿往殿中奉了茶,打发了殿内服侍的小太监小宫女都退出去,掖着手蹲了礼,等着宇文舒吩咐。
宇文舒想了想,同他摆了手:“你也去吧。”
这是叫他在门口把着了,庆俞欸了声,便匆匆退了出去。
“当着皇后和荀嬿你不说,来的一路上,我也想了想,你是赞同王钊这个做法的,对吧?”宇文舒甫一落了座,歪在罗汉床上,连凭几也不用,手肘支在床上,几乎半躺着,斜眼看崔长陵,毫不客气的问他。
崔长陵以往也见过他这副姿态,没有一点儿为君的威严气派,最早他御极那两年,他还劝谏过,后来也不劝了,反正他也不听。
这会子崔长陵连眼皮都没翻动一下,说了句是:“其实臣一开始,是打了主意,想到御前来回这事儿的。”
宇文舒翻了个身坐起来:“这又是为什么?我还当你怕我左右为难,下手处置舍不得,不处置面子又顾不成,所以才没来回话。”
“您不会顾不成面子。这趟您知道了所有的事儿,先前在含章,臣猜着圣人就在屏风后,也是因臣心里明白,谢侍郎陪着走了一趟温府,劝下言青这个事儿,您同圣人是知晓了的。”
他一面说,一面去看宇文舒神色,但见他神色如常,才放心的继续说,“那您有什么顾不成面子的呢?真闹开了,谢侍郎和言青是一定替王家求情的,谢侍郎出了面,谢庾的诸位郎君还会不闻不问吗?言青又帮衬着,连荀家都要帮着说上两句话,再加上臣,还有郡公素日的世交们,您呐,无论怎么处置,都不会折了面子才对的。”
这话真不假,反而到头来,他还能笼络一回人心。
众臣出面求情,他还是要杀,那是应当应分,毕竟是欺了君,可他要饶,朝臣们领这个情,还得念着他是仁明之君,王家从今后也只会更尽心国事。
宇文舒高台走这么一遭,从前做皇子时候就经历了太多,御极的这些年,战火纷纭没见过,但边境骚乱总归有,天灾、人祸、战事,他也算太平世里的动荡君王,是以棋局怎么走,才是最有利的一招,他眼皮翻一翻的工夫,就能找的准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