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稍稍安了心,果然陛下要在这里见崔令君,也是请了圣人回避的。
于是他回话:“令君就在外头,可不论奴才怎么说,令君只说他不敢擅入含章殿,连近身都是罪过,叫奴才进来回官家,请官家移驾。”
“凤妆门都过了——”宇文舒念叨了一嗓子,临了了嗤了一声,但也听不出是个什么意思,“你没跟他说,就是我叫他进的吗?”
庆俞眼皮突突的跳,莫名觉得,宝座上的人,其实是有些动了怒的,但他在克制,至于为什么,庆俞不得而知。
这火气……这是冲着崔令君来的火气吗?
他想了想还等在殿外的崔长陵,那样的风姿品格……
“奴才说了,可令君还是推辞,先前奴才引令君过凤妆门时,令君也犹豫了来着。”他还跪着,头也不抬,有些瓮声,“官家,您是不是移驾见令君?还是奴才再去请令君进殿?”
“庆俞,你怎么越是年纪大,心越是软了呢?”宇文舒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,似笑非笑的问他,“瞧出我不高兴了,怕我寻晦气,这是替崔不问说好话呢?”
庆俞也不惊讶,真是一起长大的,谁都清楚谁,皇帝陛下又居高台,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人,身边儿服侍的,他更是再没那么了解。
他的确是有心替崔长陵说好话的,陛下拆穿了,他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。
是以他笑着起了身,挪着步子往宝座方向去:“奴才是瞧着您像不高兴了,令君这一进了内廷,也是惶惶不安,奴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,但这不是实话实说,怕您更生气,也怕您过会子同令君拌嘴呐。”
宇文舒便笑了,一面笑,一面又骂他。
主仆两个笑过闹过了,宇文舒才摆手叫他去:“不换地方了,今儿就在含章殿见他,你去叫他进来,再不进,可就是抗旨不尊了。”
这话似玩笑,可开的未免有些过。
人家不进含章殿是记着君臣有别,怎么就要扣个抗旨不尊的罪名下来?
庆俞渐次敛了笑,也不敢陪他说笑了,应了个是,弓着腰就往外退,心下却犯疑,也不知主子今儿个到底是怎么了。
外头崔长陵等了好半天,其实很煎熬,但庆俞出来的时候,他还是那么一副淡然的表情,神色也无异。
庆俞看在眼里,不由的更佩服这位尚书令。
他三五步近了前,同崔长陵礼过一回:“官家说不换地方了,叫您进去呢,刚还跟奴才玩笑来着,说您要再不进,那可就是抗旨了。”
他本来是好心,想缓和一下气氛,也知道崔长陵突然被传召到含章殿,心里一定犯嘀咕,是以才说了这样的话。
然则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,抗旨这样的话一入了耳,崔长陵没由来就想到了王家,想到了王羡。
总不至于说——
他深吸口气,又叫庆俞:“散朝后,太原郡公见过陛下吗?”
庆俞不知他因何有此一问,但还是很坦白的回了句没有。
崔长陵便更不解,又问:“那王家几位郎君,见过陛下吗?”
“也没有啊。”庆俞噙着笑,催了声,“令君这是怎么了?可不好叫陛下久等呀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