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拿不住崔长陵是不是生气了。
说这话,是有恃无恐的样子,仗着今次他在阿兄们面前是那样一副姿态,料定他不会“秋后算账”找她麻烦,就拿这个来说嘴,说的,还是人家的亲妹妹。
王羡掰着手指头:“夫子说的也太难听,我不敢这样想。”
“横竖是这么个意思。”崔长陵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,笑意未减,“其实你说的对,是非对错都该是有头有主的,你对不起了谁,做错事情辜负了谁,自然该叫谁受你的礼,听你道歉赔罪,此事既同小幺无关,她那样在府门口拦你,又出言不逊的,是她不对。”
王羡大感意外,猛地抬头看过去,眼眶立时有些湿润。
崔长陵眼尖,她刚红了眼圈儿,他就瞧见了,忙欸了两声:“怎么还要掉金豆子?果然……”
他想说果然小娘子麻烦些,动不动就要哭鼻子,但又怕说了这话她心下不受用,岂不成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。
于是他把话收回来,又改了口:“还是扮个郎君模样好些,在永安那会儿,受了那么大的委屈,也没见你红了眼眶要哭鼻子。”
这是打趣,王羡一颗心,突然就定下来了。
他还会打趣她,同她开上两句玩笑,这就够了,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吗?
从来没想过,真相被揭穿的那天,崔长陵还能一如往常的待她。
她拿手背去抹泪,又破涕为笑,嘴里直念叨真好。
崔长陵听在耳朵里,面色却渐渐地凝重起来,连那抹笑都渐次收敛,慢慢不见了踪影。
他心下是复杂的,王羡想留在他身边,她的种种表现,他看在眼里,也放在了心上,这叫他感到欣慰和安慰,至少……至少他没看错她的真心。
可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,之后……
他深吸口气:“你自己有什么打算吗?”
王羡眨巴眼睛看过去:“夫子指什么?”
“你仍以夫子称我,我也知你敬慕我的一颗心,可我在你们家说与你阿兄的那些话,原不是吓唬她的,宪……”他没叫出口,立马收住声音,须臾改了口,“十一娘啊,你知不知道,陛下要的,是太原王氏小郎君,将来能在我手下学成,独当一面,支撑起廷尉府。”
适才的温馨不见了踪影,灵境台西次间中的气氛,霎时间沉重起来。
王羡小脸儿垮了垮,好半天才点了头,十分浅的一个动作,要不是崔长陵一直盯着她,几乎要漏掉她小脑袋的上下一动。
他见状不免叹气:“事情闹成这样子,你们如今想一味地瞒着陛下,将来你少不了要进廷尉府,说不得还会受陛下重用,你怎么想?真想到那个时候,回不了头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