浓墨能看得见，便知道这话问的极合他心意，下意识多看了王羡两眼。

“大殿前的青铜炉鼎都有了斑驳，可见镇上从未出钱修整过，我刚才大致扫了一眼，殿内的八根大柱，也有了剥落的红漆。大晋兴佛寺，平头百姓大多都信这个，如果不是此处人家不多，应该不会落败至此。”

她观察的已经算细致，可是最要紧且最明显的一点，她却没有提。

崔长陵转过身去看她：“还有吗？”

“还有……”王羡思绪转的飞快，崔长陵这是在给她提示，显然有她遗漏的地方，且一定是她能够想得起、想得出的地方。

那……她第一次到这地方来，又有什么，是她一定要想得到的呢？

古刹四周住的人家不多，人烟稀少，不过他们一路过来，也只见到了这一处寺庙而已……

王羡灵光一闪：“想起来了！青牛山！”

她欢喜的很，崔长陵更是满意的很：“就是这个青牛山了。”

“百年的传闻，把青牛山传成了仙山，青衣老道在此地修道成仙，佛道虽不一家，可此地一定是个福泽之地，既有寺庙可供参拜，即便是这附近人家不多，永安镇这么大，别的地方的百姓，也会慕名而来才对。”王羡带着些许得意与他对视，“夫子，我说得对不对？”

他含笑，是真心实意的：“你说的很对。可你看到了，这分明是个早就已显破败之失的寺庙，只不过是出事之后，百姓彻底不肯再踏足半步，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的。”

那便不对了。

她知道鼠疫的传染是很快，但一定是人群密集，才会造成大规模的散播，可此地是当年鼠疫最先发生的地方，就在这座古刹中吗？

如果是在这里，县里要控制疫情蔓延，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对。

况且永安镇的百姓虽十分信了青牛仙山的传说，可对这福泽之地的寺庙古刹，却并没有太当做一回事，为了控制疫情，便是一把大火将这古刹烧了，也不为过，更不可能激起民愤才对！

王羡有些品出味儿来：“所以夫子当年一来此地，立马笃定事有蹊跷，因为蒋之行压根就没有想好好地控制疫情，反倒任由疫情发展蔓延？”

“他可不是任由而已。”说起这件往事，崔长陵还历历在目，那时的永兴县，人心惶惶，百信难以自安，他当年请旨而来，陛下也好，家里头也罢，都不愿意，怕他在此地染病。

他还记得，临行之前，陛下派了太医令一路随行，只负责他一人的安全，且下了旨，倘或他有所不测，太医令合族上下，都是要性命不保的。

那一场鼠疫，恐怖至此，到头来，却不过是蒋之行的利欲熏心。

王羡感受的出来，也听得明白他那句话是何意，只是她不太懂……

她犹豫了一会儿，还是问了出来：“可学生看不明白，他是怎么叫疫情蔓延的更快的？百姓们不愿走偏路来此地参拜，难道他还能强逼百姓来这里吗？可若不来……鼠疫症状我不太懂，可这种病，应该发作起来很快的吧？”

“是不算慢。”他自大殿踱步出来，叫了声宪之，“你去大殿外右侧看一看，应该有一条早已经干涸的溪，还有一口枯井。”

王羡迟疑，却听了他的话，略提了提长衫下摆，按照他所说的方位，绕行了过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