加上郗衍之的诸般试探,王遥之的托付和不安,还有王逸之与王述之兄弟二人一同过府来看她……
这种种联系在一起,崔长陵越发觉得,她一定有秘密。
只是他仍旧不敢细想,也不敢相信,如若她是女儿身,凭王钊的那份儿谨慎劲儿,怎么敢把她送到尚书令府来。
纵然是当日抗旨,以王钊今时今日的地位,和陛下对他的宠信有加,他只要想好一套说辞,进宫去告个罪,陛下十之八九也是不了了之,绝不会强逼着叫他把人送到尚书令府中。
可王钊却没有,他坦然接受了旨意的……
王羡看他一直保持沉默,而且那种深思,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惶恐,是以她低声唤他:“夫子?”
崔长陵听见了这一声,却没理会她。
现在仔细听来,她嗓音也偏尖细些,从前觉得是年纪小,还稚嫩,现在觉得她浑身是秘密了,就连这一点,也听着古怪得很了。
他缄默不语,牛车行驶了越有一盏茶的工夫,他才定然望向她:“你说话的声音,一直都这样尖细?”
“尖……尖细?”她吓了一跳,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讪然笑应他,“没有吧?我只是不如夫子你们说话这样低沉,以前阿兄也说过我,其实七兄和我年纪没差多少,但嗓音也没我这样明亮的,不过阿娘说这些都没事,以后长长会好的。夫子觉得我声音,十分尖细吗?”
“也不算十分尖细,只是我认识的小郎君中,没有你这样的。”
王羡这一下更是惊恐了,可她今日已有失态,且直觉告诉她,崔长陵目下会这样发问,就是因她先前别扭着不肯上车,才起了疑心。
她要是再因为他三言两语而惊慌失措,只怕会立时让他笃定,她根本就不是个男儿身!
王羡定了定心神,勉强的笑着:“我其实……其实……说出来夫子不要笑话我,成不成?”
他挑眉看她:“你说你的,我有什么好笑你的。”
“小的时候爷娘看的紧,不叫我跟着阿兄们瞎跑,他们成天出府,也不管我,我便只能在家里同姊妹们一处玩闹,那时候觉得有趣,就爱学姊妹们说话……”她说的真的似的,还带上了三两分的不好意思,低垂下脑袋,溢出尴尬的笑声,“阿娘说小时候是奶声奶气,刻意学了尖尖亮亮的音儿,后来说过我好多回,渐次改了这毛病,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,长大后说话就这样了。”
崔长陵也不是那样好糊弄的,仍旧盯着她不放:“原来学女儿家说说话,还能把嗓音学成这样的?那看来你身量小,又生的这样一张脸,也是托了你家中姊妹的福,大概是你从小同她们一处玩闹的久,连这个也像她们了吧。”
说这话就显然是不信了,王羡愣愣的:“夫子不信我?”
他不言声,却嗤笑。
她委屈极了:“我做什么要拿这个诓夫子呢?好端端的,夫子就觉得我扯谎了,这事儿我多少年都不跟人提,现如今同夫子讲了,夫子却当我是撒谎找的借口。我这样的嗓音又怎么样呢?便是生来就如此,我也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好或是不妥,何至于还要找借口糊弄你?”
崔长陵心里清楚,想弄清这件事,不是没法子,但那法子说不出口,总不能说叫她脱光了衣服给自己看一眼,他便信了吧?
这想法都不该有,听起来简直可耻的厉害。
他眯了眯眼,思忖了须臾,从她身上挪开了目光:“那你告诉我,先前一味推辞不愿意上车,是个什么缘故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