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羡长出了口气，觉得堵在胸口的阴郁感消散开大半，她推了推青衿的手：“我有话跟夫子说，叫前面的车停一停。”

青衿却犯了难，也不知道她是又动了哪根筋：“现在吗？咱们才出了城，这就叫停车，您又不怕令君骂您了吗？”

王羡觉得稀奇，欸的戳她：“你刚才义愤填膺的，这会儿怎么一转脸，又劝起来我了？”

“她方才是气昏了头，可叫我那样一说，也知道令君说的在理，只是这说辞不该往您身上套而已呀。”子衿笑哈哈的打圆场，“好歹再过会儿吧，您这会儿叫去把车停了，令君肯定觉得，您这个小性儿使的也太多了些。在府里时候，郎君不是说，往后一定改掉吗？才出了门，转头就忘记了，叫令君怎么看您？”

她们两个算是拿住了王羡的软肋，动不动抬出崔长陵来吓唬她。

只可惜王羡是个脾气犟的人，这会儿越想越觉得气不顺，这些话要不说清楚，一路上她都觉得憋屈。

故而她也不肯听，就拍牛车内壁：“停车，把车停下来。”

外头驾车的小厮不明就里，可又不敢不听她的，勒紧了缰绳就稳稳当当的停了下来。

青衿和子衿来不及拦王羡时，她就已经钻出了车外来。

王羡也不等着小厮搬脚踏，撑在车辕上，翻身就往下跳，可把青衿两个唬的不轻，差点儿没惊叫出声，所幸她安稳的落了地，两个人心才放回肚子里去。

崔长陵的牛车行在前面，可显然他特意交代过，驾车的小厮便留心了后头车的状况，早在王羡的牛车停下来时，他就往里头回了一声，而后便随着那架车慢慢的停住了。

是以王羡跳下车来，眼尖的发现崔长陵的车停了，心下一喜，脚步就更快了些，追了过去。

她是在牛车侧旁小窗户处站定住的，吞了口口水，调整了下呼吸，扬声叫夫子。

车内崔长陵沉默了许久，就在王羡打算再叫一声时，他平声问她：“闹什么？”

他说闹什么，而不是问她有什么事。

王羡心一沉，果然夫子仍觉得她是使性子，把士族纨绔那一套学了个十足十。

于是她更不服气，挺胸抬头的叫板：“我有些话想同夫子说清楚，不说明白了，我心里憋的难受。”

崔长陵至此才撩开了帘子，露出半张脸来，没什么表情，淡然的看她：“什么话？”

王羡突然有些不知所措……她住进尚书令府的这几天里，崔长陵从没有表现出这样的冷淡。

他好像不愿意下车，这叫她感到尴尬。

她喉咙有些发哽，却强压下心里的难过：“夫子不下车来说吗？夫子总爱同我将规矩，同我说学能耐前先学做人，我既然有话跟夫子讲，夫子这样高坐牛车中，却又是个什么道理呢？”

然后她就看见小帘子被崔长陵放了下去，连露出来的他的那半张脸，她也瞧不见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