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觉得,是崔平拖累了我吗?”
她仍旧点头:“他是尚书令府的大总管啊,有时候自作主张,其实会坏了夫子的名声。外人不知是他的主意还是夫子的心思,再加上尚书令府门第本就高,寻常人轻易不得进,崔平又那样……”
王羡略顿了下,抿紧了唇角:“我出身太原王氏,这样的门第,放在哪里,都不会矮人一头,更不要说崔平只是个奴才。可是连我屋里贴身服侍的人,他都敢不加掩饰的给脸色看,一点也不怕得罪了我这个太原王氏的小郎君。夫子,您就可想而知,对其他人,他又会是个什么态度呢?”
这样的事情,从前并不是没有发生过,而崔长陵显然也是知道的。
王羡没发现他神色有异,才暗暗心惊:“难道夫子都知道吗?”
她扬了音调问他,他却沉默许久没有答她。
王羡越发笃定,呼吸便急促起来:“那夫子怎么就这样纵着他?您的名声,岂不是叫他败坏完了?”
“可是宪之,回过头想一想,他又为了什么,会同青衿摆脸色呢?”崔长陵的语调平缓又柔和,带着莫名的安抚。
王羡觉得心头一震,是啊,她险些忘了,崔平做的这所有事情,都是打着为崔长陵好的旗子,而事实上,他也的确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在,在为崔长陵好,替崔长陵着想着……
她深呼吸,尽量保持着平静:“可我还是希望夫子能为自己好好考虑,早点送他回崔府去吧。”
这话本不该她说,可她觉得,她不说,就永远不会有人再对崔长陵说这些话了。
府里的奴才忌惮崔平,外面的人不会这样真切的感受,而崔府里住着的那些人……他们也许觉得,崔平是个极有眼色,又极其会照顾人的老奴,永远都只会替崔长陵做最好的选择,并不可能拖累他。
“我知道自己不该说这样的话,可我想,夫子想听的,是真心话。”她小脸上写满了纯真和关切,“崔平或许是为夫子好,可他这样的方式,一半是为您好,另一半,却是在害您。夫子,您二十七岁就已经是大晋的尚书令,您这二十七年,活的潇洒又精彩,叫多少人眼红呢?人家都说,没有错处世人还要抓三分,更不要说崔平这样……”
她想了想,抬手去握住崔长陵的大手,握在手心里,收拢又紧了紧:“他有时是倚老卖老,有时是自以为是,话我说的虽难听,可我知道夫子是明白这一切的,只是情分二字约束着,没法子指责他什么。可是夫子,您要叫情分两个字,害了您吗?”
她一双小手柔若无骨,真不像是小郎君的手,崔长陵情不自禁的回握住,眉心却蹙拢。
郗衍之说的那些话……
他低头看王羡,正好看见她小帘子似的睫毛,又长又卷,随着她眨眼,一下下的打在他心尖儿上……
不,她只是生来金贵又娇弱些罢了,他不该叫郗衍之那些混账话迷了心智的。
崔长陵下意识的摇头,想把那些荒唐可笑的想法从脑海中挤走,而握着她的手,也渐渐地松开来。
他是不敢了,唯恐自己胡思乱想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