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长陵想想她昨天的气势,再瞧瞧她眼下的姿态,觉得她真是个多变的人,一会儿一张脸,然则这样又委实没什么不好,他掌管廷尉府的那几年里,也正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“你同他发了脾气。”他也不是问,平静的陈述,更像是在指责什么,只是语气中的宠溺更多些,“怪不得我昨天听崔平说,郗衍之离府时候,满面怒色。”
“他还敢怒容满面吗?他昨天说那些——”她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,眼神突然就有些闪躲起来。
“恩?他昨天还说什么了?”崔长陵有些刻意,还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。
他也说不出是为什么,就是想从王羡的口中听到昨天发生的全部事情,包括郗衍之编排他的那些话。
也许这样才能叫他觉得,王羡同他是十分亲近的自己人。
可王羡不知这一层,只是怕那些话叫他听了会生气,会失望,是以打死也不敢告诉他,支支吾吾的:“他说我那么难听,我也没拿他怎么样,他又凭什么生气呢?”
崔长陵的眼底蒙上一层化不开的失望:“就这样?”
她不明就里,更不知他突然又变脸是为了什么,有些迟钝的恩了声:“而且今天四兄他们又说了……”
“行了,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,不必你一再的说。”他突然不耐烦起来,连连挥手,“我还有事情要做,你没别的事,就回去吧。”
王羡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,惹恼了他,又或者他真的还有事情要忙,可怎么看又不像。
她打小不老实,其实时常会惹父兄不高兴,突然变脸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,就总是比别人敏锐些,能够精准的捕捉到。
崔长陵此时也许已经在掩饰,却还是会露出痕迹来。
“夫子不高兴了吗?”她心里藏不住话,尤其面对崔长陵时,傻头傻脑的张口就问,“是学生哪一句说错了吗?倘或是,夫子直接骂学生就是,学生以后一定改,肯定不再惹夫子生气的。”
崔长陵倒吸口气,怎么会有这样的人?
她是很聪敏的,可这会儿怎么却迟钝起来?
分明已经察觉到他不悦了,还要这样直白的问出口。
这样的话,却叫他怎么回?
难道告诉她,昨日郗衍之编排我的那些,我全都知道,你今日却不与我直言,岂不是在刻意维护他,怕我来日针对他吗?
她好像根本没察觉到这个,倒弄得他不上不下,这口气撒出来不是,咽下去又难受,真正的进退两难。
他本来起身要走的,这会儿索性又坐回去:“你怎么有这样多问题,这样难打发,我是你夫子,夫子叫你退下,你还杵在这里等着同我理论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