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她是个女郎,一个年近十五,还未及笄的女郎……
出了尚书令府大门,王羡横了心,转头看着这街上仍旧排的极长的队,小手略一抬,扯上了王遥之大袖一角。
王遥之脚下一停,回目看她:“怎么了?”
这是打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,她心里有事儿,他一眼能看穿,只是她不说,他在崔长陵的府里不好追问而已。
是以问了一句,他又自顾自的哦了声:“他拒绝了你吧?我早同你说了,崔不问不是那么好……”
“令君让我从明天起,搬到尚书令府来住。”她扬起小脸,打断他的话,面上带着七分茫然无措,还有三分是豁出去。
王遥之以为自己听错了,揉了把耳朵。
王羡看在眼里,吞了两口口水:“大兄你没有听错,这就是令君说的。令君还说了,我虽不算正经拜师的,可怎么说也该是以学生自居,既然是学生,该有的礼数就不能少,晨昏定省一样不能落下,况且每日若有什么要问的,他有什么要考我的,住在这里,实则方便些。
“方便些?”他皮笑肉不笑,语气却森然,“你也觉得,这样方便些?”
她哪里敢说是,可更不敢说不是。
王羡简直怀疑崔长陵是不是看穿了她女扮男装,就像那个郗衍之似的,所以才故意为难她。
可她知道崔长陵不是这样的人,其实并没有过多的接触与了解,可她就是知道,崔不问是真君子,不屑于此种小伎俩,他若看穿了,当面就会揭穿,决计不会背地里搞这种事情来恶心她。
王遥之见她半天不吱声,心下有气,可碍于此处并非是个说话的地方,便信手拉了她一把,又托着她上了自己的牛车,只吩咐了句去茶楼,其余的就全都憋回了肚子里。
却说崔长陵那里送走了人,转了头就吩咐府上的总管,叫把个清净又亮堂的院子收拾出来,等着明儿个王羡搬进来。
这总管也姓崔,是崔家家生的奴才,当初陛下赐下宅子,崔长陵自己主意又大,非要搬出来自己住,崔大妇不放心他,又不愿拘束他,就把这么个老人儿拨到了尚书令府来主事。
“郎君既然觉得王家的小郎君吃不了这个苦,何不直接推拒了他呢?绕这么大一圈儿,岂不费事吗?”
崔长陵点着手背:“话不是这么说,他到底是王家的人。”他吸了口气,转头去看崔平,“先帝在的时候,重用太原王氏,至于新帝御极,也仍旧如此。陛下要王家做纯臣,这个面子,我总要卖他们家。况且——”
况且这个王宪之,也许在不久的将来,会叫他意外吧。
“奴才只是怕来日他会令郎君烦扰。”
他摇头:“聪明人永远知道自己该做什么,他不会的。平叔,你说陛下把这样的事情委派到我头上,我是不是得替陛下着想?寒门庶人,高门郎君,到底哪一个,才是陛下真正想要的呢?”
崔平一怔,便再无后话,只点头应了是,猫着腰退出去,领了人收拾院子去了不提。
这天下,寒门无上品啊。
哪怕郎君掏心掏肺的教出个人,出身摆在那儿,陛下又要怎么重用呢?
所以王家的这位小郎君,既然能入得郎君的眼,那就一定是最合适的那一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