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长陵翻了眼皮去看她:“小郎君入建康时,多大?”
“八岁。”
“这么算起来,小郎君今年也快十五了啊。”他盯着王羡面皮,“小郎君说仰慕我,我入建康的这七年间,怎么却从不见小郎君登门拜访?我与你家中从兄不是没有交情的,你诸兄我皆识,却唯独你,我一面未曾见过。”
他看似轻描淡写几句话,目光却是鹰一样的犀利,几乎要看穿王羡。
说来说去,还是绕回了那个问题上。
她想从他手上学什么?而她作为王宪之,在过去的六年里,又为什么从没出现在他面前过?
这一切,是很难解释得通的。
她突然想起了庾子惠,那个自幼体弱多病,多数时间都闭门不见客的庾家二郎君。
可是转念再想想,她目下的这幅形容,哪里像是个体弱多病的?
况且崔长陵若有心,多打听打听,也知道是她扯谎了。
三叔能纵着她假托了“王宪之”这个名,就已经十分了不起了,再有别的,三叔也不会替她兜着……
王羡干巴巴的吞了两口口水,灵光一闪:“从我进了书房起,令君一直都在追问我,可却并没有正经的答我,缘何要借故将我拒之门外呢?”
她察觉自己方才有些失态,也许表现的过于紧张,便强撑着定了心神,强迫自己放松下来:“令君说我横行霸道,可我若是个横行建康城的人,以令君的本事和地位,怎么会连都没听说过我?可见我从前是个十分安分的郎君才对。令君又说我吃不了苦头,连多等上几个时辰的耐性都没有——”
崔长陵高高的挑眉,扬声打断她:“我说错你了?”
“令君也是生于簪缨世家的尊贵郎君,若要以此来指责学生,实则算得上是刁难了。况且学生以为,这世道本就是如此的。太原郡公是我大伯,与令君私交还算不错的度支尚书是我从兄,我生得好,也是一种本事,那些寒门子弟,想进一趟尚书令府,要等上诸多时辰,乃至一天一夜都可能有,然则我并不需要。”
她面上有骄矜,又并非是小女儿家的自持金贵,反倒十分坦然,倒真像个洒脱风流又贵气十足的年轻郎君。
崔长陵感到意外。
他觉得王宪之并不只是长得好看而已了。
刁难算不上,可有心让人知难而退却是事实。
他本以为似王宪之这般,打小就没受过挫折的少年郎君,会心生退意的。
陛下吩咐他的这件事,是为了招揽天下有识之士,绝不是高门中的纨绔子弟。
不过这个王宪之嘛……人够聪明,脑子转的也够快,不露怯,坦然处之,在这个年纪,委实算难得了。
崔长陵目光灼灼又将王羡从头到脚打量一回,心下便已有了定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