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逸之眼珠子骨碌碌的滚了几滚:“我便是个没成算的,也晓得如今该同世子保持距离,不能再往他跟前凑。眼看着秦王夫妇就要入京了,其中深浅我还不知道吗?不是他的宴,要真是他设宴请我,我反倒要借故推脱了。”
实在不能怪他多心有此一问,而是从前家里多少次的提点过,宇文训那里,能不走动,最好是不要走动,秦王狼子野心,从来都不是个叫人省心的,这位世子即便是打小养在京中,养在圣人身边,那也跟秦王是一脉相连,谁都割舍不断的,真要是出了事情,难道他要把自己赔进去不成?
但那个时候,他可是一概都不肯听的,按他的话来说,他不过是与世子交个朋友,一起吃酒看戏痛快些,并不至于交心做了知己,便也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。
而今倒还好,他总算叫人省心。
王遇之舒了口气:“不是就最好,我就怕你死心眼儿,谁劝你都没有用,非要跟他扎堆儿。”
王逸之不再理会这茬,这时候才瞧见了他手上捏着个信封,一拢眉,上了手就想去拿。
王遇之下意识的往后一躲,叫他扑了个空。
“谁的信,这么宝贝,还要躲开不给我看的?”他越发拧眉,“我瞧着二兄这是要去大兄的书房,合着是大兄能看,我不能?”
王遇之真不是那个意思,只是毕竟是崔长陵送来的信,他下意识的紧张罢了。
这会子叫弟弟抢白两句,他面上挂不住,索性把信封递过去:“谁叫你突然抢我的?弄得我没由来的紧张。这是崔不问送来的信,倒没什么要紧的事情,只是说他打算把郑檀道送回京,交给陛下处置发落,我想他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,他信上不说,应该是怕这封信落在萧佛之的手上。只是他信中几次提起郑度之,我估摸着,他还是怕郑家手上的那道恩旨,会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来。”
“所以你想找大兄讨个主意?”他一面说,也不再去接那封信,横竖二兄都同他说了个大概,他自然也就不再看了。
他话音落下,见王遇之又点了头,略想了想:“我如果没猜错的话,你是想告诉了大兄之后,去谢家寻谢四郎的吧?”
都是自家兄弟,打小一起长起来的,没有谁不了解谁,谁不知道谁的心思的,是以王遇之倒也坦然的说是:“我想,崔不问也可能是这么个意思。”
“我却觉得,二兄根本不必去。”
王逸之的话接的很快,几乎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,反倒弄得王遇之愣怔须臾:“那依你的意思呢?”
“崔不问在襄阳,萧佛之如惊弓之鸟,他又何尝不是呢?那毕竟是人家的地方,终日提心吊胆的,何况他身边还带着我们小幺,出了岔子,他跟朝廷没法子交代,跟咱们家,也没法子交代,他自己难道不惶恐吗?旁人都说博陵鬼才崔不问,是如何如何的能干,事实上,依我说,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人,也有害怕的时候。”
他一面说着,把两手一摊,又继续说下去:“他老是怕郑度之会节外生枝,却不想想,真的叫你去寻了谢四郎,回头等谢四郎找上门去,把人家好一番警告,难道这就不是节外生枝了吗?”
是啊,王遇之倒险些把这事儿给忘了……
当年的事情,郑度之从来都不觉得自己做的如何不妥,实际上要他们这些旁观者看,那事儿也真不能算是错了,只不过是各自的立场不同罢了,可是谢家为这个,多少年都看不上郑度之,而郑度之呢?大概也觉得谢家人未必坦荡,这样子小肚鸡肠,是以也多少年从没想过弥补交好。
谢泠要真的上门去警告,郑度之未必认不说,万一他本没打算替郑檀道出头,结果叫谢泠这么一激,反倒恼了,真捧着先帝的恩旨求到御前去,那不才真正的横生枝节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