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拂其实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，如果换做她是太后，她未必会做得比太后好。

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，没有不疼的，磕着碰着都要心疼好久，更何况是阴阳相隔？

于是她叹了口气：“她从前是皇后，现在是太后，可她始终也是个做娘的，别的什么都不要说了……常山王妃今天说，自她十六岁嫁给了常山王，她就是宇文氏的人了，她的一颗心，永远只会向着宇文氏，萧佛之大逆不道，她不会偏袒维护，若是萧家也附逆，她一样不会维护。其实阿嫂，道理都是一样的，要说起来，我做的还不如常山王妃，至少我舍不掉谢氏——可是阿嫂，我也是宇文氏的人了，太后是舒的阿娘，就等同是我的阿娘，无论她有什么样的心思，我做晚辈的，应当试着去体谅她。我已然不能为她分忧，不能帮她达成心愿了，如果连那一丁点儿的体谅也不肯给，那岂不是太不懂事了些吗？”

庾子婴听她这样子说，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，别的就什么都不再劝了。

眼前这个，到底不是数年前那个无知无畏的小丫头了，她已经长大，完全能够独当一面。

……

从宫里离开的时候，庾子婴碰见了常山王妃，两个人闲话家常聊了几句，有些事情，是心照不宣，谁也不会先开了口，谁也不会去捅那个马蜂窝。

回家时谢泠在屋里等着她，庾子婴见了他，横眉冷目的，只一眼，就再不去看他。

谢泠自知理亏，又不敢往前凑，怕更招了她：“先前是我吃了猪油蒙了心，一时冲你撒气，你不要同我一般见识成不成？”

庾子婴憋着笑，背对着他，也没叫丫头进来伺候，自顾自的去摘头上的朱钗：“若要与你一般见识，我怕不知要气死多少次。”

可她语气还是严肃的很，谢泠仍旧不敢造次，瞧着她卸去朱钗，便十分殷勤的去取了她寻常家里穿的衣裳来：“阿拂她找你进宫做什么去？”

庾子婴丢了个白眼过去，却也很顺手的接下了他递过来的衣服，略想了想，还是把宫里的事儿说给了谢泠听，临了了，又忍不住添几句：“我原不是个脾气顶好的人，这事儿倘或换了我，怄也要怄死了，只是阿拂又一味的说，我不好总是说那样的话。可你想想看，太后多大的人了，如今还拿自己当个长辈样儿吗？我也都知道，骨肉分离，白发人送黑发人，对她而言，实在残忍，但这是大是大非，事关朝堂，事关天下的，秦王要做的事，是动摇江山的，她也敢开这个口，想叫阿拂将来帮着求情，好歹留下秦王一条命？难不成为了秦王的命，她也顾不上帝后不和了吗？”

谢泠一面替她把卸下来的朱钗往妆奁里收，一面又皱着眉头与她说：“陛下也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同阿拂生出嫌隙，太后无非是看准了这一点，才与阿拂开的口，倘或阿拂是个极不受宠，或是恩宠平平的皇后，她自然也不会说。”

庾子婴却还是摇头：“不管怎么说，这件事，我总是觉得太后做的太欠妥当，连我们这样年岁的人都晓得该如何办，她却不晓得了吗？阿拂有句话，我那会儿没敢应她。当初陛下行三，是最小的那一个，废王又嚣张跋扈，太后便最偏疼他，现在好了，秦王势弱，她便又偏疼秦王。四郎，其实你仔细想想看，太后每每遇上这样的事儿，办的是不是都不够聪明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