聪颖,机敏,无怪崔长陵这样喜欢和宠爱。
同人不同命,大概是这个道理。
“那个时候萧佛之找上我,要我经手此事,我其实怕极了。”他说起来便不免叹息,“其实我是真的不大敢。我说了,追随萧佛之,只是为了爬的更快些,我是不甘心的,可我并不想因为萧佛之,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,我觉得那不值当,萧佛之算什么呢?他没那个资格,他只是比我出身好了一些而已。”
也许在很多年前,于琅骨子里,是个自命不凡的人,只是后来的岁月中,被现实压弯了腰,认了命罢了。
王羡喉咙一时发紧,于琅的话,叫她听来心里有些难受。
崔长陵到底了解她,见她此时不再问,再看看她眉目间的愁绪,便心下了然,十分自然的接过了于琅的话:“如果你那个时候选择向陛下上折,你一样可以出人头地。在忠于萧佛之和忠于陛下之间,你到底是选择了前者。”
“我是矛盾的。”于琅苦笑着,嘴角甚至没办法扬起弧度来,“早在那件事之前,萧佛之就已经贪了很多银子,我都知道,也都参与其中,甚至也拿了钱,我那时候就在想,真把他告发了,我会有好下场吗?先帝还在的时候,陛下为调查两浙的贪墨案,曾那样凶险,在回京的途中身负重伤,连圣人也受了不小的惊吓,从那之后,陛下最痛恨的,便是贪墨。自陛下还是王太子监国,一直到他御极,凡是有涉及贪墨案情的,一律严惩重处,我……我犹豫了。”
人是不能犹豫的,勇气来的也只有那么一下子。
如果于琅的脑子里闪过那个告发的念头时,便写了密折送回京城,断掉他自己的一切后路,结局,也就不同了。
可他犹豫了,那道密折,就再也不会出现了。
有些话如今已经没有开口的意义,崔长陵自己心里明白罢了。
“广阳王和萧佛之的意欲谋反,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?”
“十二年前。”于琅几乎不假思索的回了他,“十二年前,萧佛之初任襄阳刺史,也才崭露头角和锋芒,广阳王就找上了他,而我也是在那一年,到了襄阳,做了这个伏波将军。”
十二年,居然是整整十二年!
崔长陵心里说不惊讶是假的,他原本一直以为,广阳王动了邪念想要篡位,是在陛下御极之后,他也许觉得陛下尚且年轻,又不是实打实杀伐过来的,手腕到底不如先帝那样硬,慢慢的,也就生出这样的心思来,却万万没想到,先帝还在时,他就已经开始筹谋这一切,而那时候,他几乎把先帝骗的团团转。
十二年前,他不过刚到封地几年,崔长陵还隐隐记得,那个时候他虽夫子游历四方,夫子偶尔提起这位广阳王殿下时,似乎总有些晦涩言辞,但大多的时候,还是不吝啬的夸上几句的。
广阳王实在是把自己藏的太深了,谁都没想到,早在十二年前,他冲着先帝做小伏低,与先帝做出一派兄友弟恭姿态之时,就已经打算干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了。
只是话又说回来,十二年过去了,为什么……
“他精心筹谋十二年,却始终隐忍不发,是因为废王的缘故吗?”
于琅说是:“令君果然心思缜密的厉害。其实早在废王出事那年,年初广阳王便已经同萧佛之商议过,是打算等到了年关将至,各地为着新年而松懈之时,兴兵起事的,令君知道的,先帝虽然是杀伐过来的人,但是高台上走一遭,安生日子过的久了,后来每年到了年关时,都是建康城防卫最松懈的时候,只有真正到了除夕宫宴,禁军才会重新整饬宫防。”
原来……
崔长陵掩在袖口下的手骤然握紧。
当年废王之乱,弄得人心惶惶,朝堂不安,事情过去很久,那场风波都没能彻底平息,先帝雷霆手腕,连嫡长子也能杀的痛快,曾与废王往来密切的朝中官员,哪一个不担惊受怕?哪一个不在背地里痛骂废王害人不浅?
却没有人会知道,如果不是废王按耐不住,那一年,该有一场真正的谋逆篡位,朝堂大乱,战火再起的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