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那些书信都是我的亲笔，令君所知道的一切，也都是事实。我们当初虽然没想过通敌，但是干的事儿，的确是通敌卖国的事儿。”

他说我们，自然是还有萧佛之，也还有广阳王。

崔长陵抿唇：“银子萧佛之全拿走了？”

“他凭什么全拿走？”于琅嗤笑出声来，“有广阳王在，他凭什么呢？说到底，他也不过是广阳王的一条狗罢了。”

“你仿佛对萧佛之很不屑。”

于琅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和恨意：“如果不是他，我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——”

他拖长了音掉，回身几步，一弯腰，把先前带翻的圆墩儿扶起来，掸了掸，重新坐下去，终于抬起头来，同崔长陵四目相对：“最开始的时候，我追随他，不是因为他意图谋反，将来一旦事成，我就是开国功臣。令君应该知道的，我阿耶早年就是追随他阿耶过来的，我们河南于氏，早不如前了，可是兰陵萧氏不是……”

他说来无奈，门第如此，他没得选择的。

而且那个时候，他始终相信，兰陵萧氏门风清贵……

“我信了门风清贵四个字，总觉得，这对我，对我的家族，都会有好处。”

“可是后来他走错了路，带着你一起走错了路的时候，你一样没有选择告发他，而是跟着他，一错再错，直到不能回头。”崔长陵心中没有半分同情，只是冷眼看着，“你现在跟我说，你恨他，你对他不屑一顾，你觉得是他害了你——于琅，这世上的事，都是你自己选择的，这条路，也是你心甘情愿跟着萧佛之走过来的，你半点怪不得人。”

“令君说得对。”于琅苦笑出声来，“可最开始的时候，我的确是没有办法。我靠着祖荫，才得了伏波将军这个官位，萧佛之呢？就因为他是兰陵萧氏的宗子，他就可以做使持节刺史，令君，你是当朝尚书令，有很多辛酸，你虽未曾体会，但你应该能够理解和明白。我说这些，不是为了叫你同情我，这条路，的确是我自己选的，我怪不了任何人，只能怪自己，但这跟我恨萧佛之，是并不冲突的。”

怎么会不冲突呢？

王羡无声的叹息。

人真是矛盾又冲突的活着啊。

于琅的意思，她听明白了。

在最开始的时候，于琅只是想靠着萧佛之往上爬，也为河南于氏带来荣光，可是后来他慢慢地发现，萧佛之的心太大了，一个使持节刺史，并不足以满足他的贪念和欲望，而那个时候，于琅自己也想错了，走偏了。

人家说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，大抵就是这个道理了。

他选择继续追随萧佛之，说难听点儿，是做起了开国元勋的这个梦的，一旦将来事成，封王拜相，他于琅也能试上一试。

于琅的胆子小吗？如果他真是胆小如鼠，他就不敢走这条路了。

通往高台的这条路，从来都容不下鼠胆之辈。

那是一场豪赌，太多时候需要放手一搏，于琅他从前，竟也不知用他这胆小的假象，骗过了多少人。

“这么多年来，你有没有过一次，哪怕只是一次，想要向陛下告发的呢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