庾子惠果然点头:“其实我知道,这事儿你们都知情了。当日郑檀道出了事,的确是我把他的名字,从交给崔不问的名册上,摘掉的,为了什么,你心里也清楚,我想,你们没拿这事儿去问过,便是体谅了我的难处,也是不想叫陛下为难。可是我没想到,崔不问是个油盐不进的,他明知道郑家当年得过先帝一道恩旨与赏赐,却还是要先拿了郑檀道来开刀,而且他到了襄阳好几天,什么也不查,什么也不审。”
他一面说着,长叹了一声:“郑度之呢,的确是想保下他这个族弟的,可是他身在御史台,也晓得其中的厉害。你知道的,这次襄阳出事,朝廷里早就议论纷纷,就是傻子也会揣摩,陛下把崔不问派到襄阳,到底是想要动谁的?难道为了一个贪渎的案子,就把他这位尚书令放下去吗?这种案子,还值得他一个尚书令亲自走一趟?还要带上太原王家这位新贵小郎君,这事儿处处都透着古怪。”
谢汲说是:“一开始我也想过,陛下不愿意明着说,可派了崔不问去,又点头同意王家的人跟着一起,那就是个警醒,也是在敲打。打的不是广阳王,更不是襄阳一众官员,就是建康城中,站在太极殿上的那些人——襄阳的水有多深,只有崔不问查过,我们才知道,广阳王这么多年来,在京城里,到底笼了多少人心,我们如今也不大清楚,可陛下的意思,就是叫这些人知道,别到了这种时候,还错了主意,一头扎进去不肯出来,要这么着,可就真的出不来了。”
庾子惠面色凝重,却明白其中关窍:“正是这个话,断了广阳王和京中的联系往来,叫京城的这些人心里有一怕,陛下此举,最是圣明。”
“所以郑度之一直憋着没敢动,到今天才去找的你吗?”
庾子惠果然又点了头:“他自己也说了,本来要是崔不问手上真的有了证据,拿了人,证实了他族弟贪了银子,他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,只能豁出这张脸,等将来陛下要问责时,去求一求陛下,格外开恩,哪怕是将人罢出朝堂,再不录用,也好歹留下他一条性命。毕竟这案子是崔不问亲手办的,陛下又明显是这么个态度,他是真不敢暗地里动手脚,把郑度之摘出来,就怕一个弄不好,反倒把自己给搭进去,叫陛下以为,他和襄阳也密不可分,那才是自找麻烦,自寻死路。”
是,郑度之审时度势,这的确像是他会干出来的事儿。
反正他手上攥着先帝的一道恩典,真的求到了陛下面前,如他所言,又不是叫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恕了郑檀道无罪,只是要保着郑檀道一条命,最多叫陛下不要牵连他郑氏一族,如此说来,也的确不算过分,且他在此事上请出了先帝恩旨,将来就总不可能再请一次出来,这点子分寸和道理,他自己自然明白,而陛下权衡之下,也没有不答应的。
只是崔长陵到了襄阳这么久,却始终不提审郑檀道,据他所知,郑檀道是被卸了权,一直禁足在府中。
崔长陵到底是留了情面,没有直接把郑檀道给收监,只是把他拘在自己府上,又交代了襄阳刺史,派人日夜盯着,不许任何人进出。
看样子,郑度之之所以收到了信儿,只怕和襄阳那位刺史萧佛之,脱不了干系了。
“萧佛之替他送的信吗?”
庾子惠把两手一摊:“我问过,他支支吾吾的,也不否认,也不承认,只说我是聪明人,好些事儿本就不必说的那么明白。你想吧,郑檀道是襄阳别驾,要禁他的足,卸他的权,只有萧佛之有这个权利,也能压得住襄阳一众官员。据郑度之所说,还有我自己的调查,崔不问是在到襄阳之前,就给萧佛之送了信,叫把郑檀道给拿住了的。他是钦差不假,可他人不到,一个别驾被拿住了,底下的人能不问吗?要不是萧佛之出面,只怕襄阳早就乱成一团了。”
可是萧佛之这样子给郑家送信,可见他和郑檀道的关系绝对不一般。
谢汲眸色沉下去:“襄阳果然不一般,这位使持节刺史,跟咱们这位襄阳别驾,私交甚笃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