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王羡听得懂。
他哪里是怕阿耶他们不放她留在他身边学本事,分明是怕将来他要到王家去提亲,却又有了这回护不住她的事情闹出来,阿耶会记恨在心里,本来他原来就说过,心里对这事儿实在没底气,一辈子活了二十七年,从没打过退堂鼓的人,在这件事上头一回心生怯意,要再叫阿耶看不上他这一点,就更是麻烦。
她羞红了脸,但又怕叫小厮瞧见了,便刻意的往后躲了小半步:“夫子说的这样厉害,哪有这样要紧,再者说了,虽说襄阳是萧佛之的地方,可夫子是奉皇命来的,他应该不敢吧?”
崔长陵觉得她还是想的太过简单,这个年纪的女郎,并不晓得谋逆有多厉害,她也许心里是有意识的,却非常的模糊。
他带着王羡一面下楼梯,一面又为她解释:“他要真做了这样的事,还怕杀一个我吗?到时候随便给我扣个什么罪名,说不定还成了他们兴兵起事最好的借口。有些事情你终究不明白,这个年纪也没办法理解,当然了,这些事我也不想叫你弄明白——”
他又拖长了尾音,往后递过去一只手。
王羡愣了愣,到底接过他的手,两个人的手交握在一起,广袖的袖口垂下来,随着二人走动不停的摆动着。
“说到底,朝廷水深,当初送你进廷尉府,我也跟你说过的,是不是?”
王羡乖巧的点头,突然意识到他走在前头,压根看不见,失笑着回了一声是:“那夫子,你说今天萧佛之在府中设宴请咱们去,他想得到的又是什么?”
萧佛之想得到的,大约是他的一个承诺。
崔长陵紧绷着面皮,肃容敛了笑。
他对于陛下当年往吴郡的事,是有所耳闻的,秦王昔年也用过同样的手段,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?叫威逼利诱——
萧佛之沉默了这么些天,郑檀道也不显得急切,可崔长陵心中笃定,萧佛之和郑檀道私下里,一定达成过某种共识,说到底郑檀道拿到手的那些银子,有一大半都是进了萧佛之的账的,萧佛之既不敢舍弃郑檀道,更不可能舍弃他。
恐怕今天的这个宴,真是如昔年陛下于吴郡赴的那场宴一般,都是宴无好宴。
念及此,崔长陵面色越发阴沉,更是一言不发。
王羡跟在他身后,两个人的手还没松开,小厮在前头引着路,一直到出了门,小厮脚步一顿,崔长陵才及时松开了手:“晚点你跟我去赴宴,别乱说话,知道吗?”
她当下点头:“我晓得的,那是个人精,不用夫子交代,我也不会乱说话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