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从前就与崔长陵说过,她王家门风是严谨的,教导子孙每以严苛,只不过是在她这儿出了问题罢了,但他说六兄和七兄带着她胡闹,这样子误解……也许他不是有意的,只是随口一说而已,王羡还是觉得委屈。
她嘟囔了两句什么话,崔长陵也没听清楚,于是追问了她两句:“在说什么呢?”
王羡抬眼看过去,朝着他扮鬼脸:“我六兄和七兄从没有带着我胡闹过,我阿叔要知道了,也会揍他们的,我幼年时的顽劣,都是我自己瞎折腾,和我诸兄都是没有关系的。你不要总是觉得,我胡闹都是我阿兄们带的,”她耸了耸肩,“我觉得是我连累了他们?”
其实王述之两兄弟,崔长陵也是见识过的,心眼子要少一些,到底不是长房的孩子,不担着那么重的责,平日也就活的随性些,想一想他太原王氏长房的王逸之,其实比人家两兄弟还要过分呢。
要说胡闹二字,王述之兄弟也不大担得起,出门在外那都是文质彬彬的郎君,与人为善,待人宽厚,儒雅高洁,尽管王述之贪嘴爱吃,体型偏胖了些,一样遮盖不住他身上的那股子儒雅气质,这是百年望族培养出的孩子,又能差到哪里去呢?
他瞧着王羡这样子委屈,便揉了揉她的小脑袋:“也不是要说他们如何不好,你们家的孩子,没有说不好的,你委屈什么呢?”
崔长陵过了好半天才把手给收回来的:“有时候觉得你总是在委屈,但你每日又眉开眼笑的,除了遇上事儿紧张我,好像从没有什么能叫你忧心焦虑。”
他深吸了口气,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王羡,不是不喜欢她这个人,而是不喜欢她这样子逞强的模样。
他心疼,却又无可奈何。
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郎,自己铁了心打定了主意,就绝不会回头的,她要逞强,要把自己层层包裹起来,那便任凭谁说也改不了了。
崔长陵的眼底流露出的心疼,全都入了王羡的眼。
实际上有他这样心疼她,她就已经很知足了。
她并不是一个乖巧的女郎,撒娇胡闹都干过,只是在他面前,她不想像个孩子一样:“人活一辈子,谁没点儿委屈呢?我已经很好了,有这样的出身,还有你这样护着我,其实你要想想看,我偶尔表现出的委屈,又何尝不是在同你们撒娇呢?”
她一面说,一面扬了唇角,那是平淡的笑,透着一股子的惬意:“我从小见我父兄为朝廷的事情奔波操劳,又见我阿耶曾左右为难过,他是个要做纯臣的人,好些时候就会有为难的事儿缠上来,后来又见你,在这个位置上,拿捏谁,不拿捏谁,你们不比我为难,不比我委屈吗?”
她说着托腮想了须臾: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?小巫见大巫吧?我这十几年也没真正遇上过风浪,小打小闹的,我那点子委屈,哪里能算得上是委屈?”
她倒是想得开,也看得透彻,崔长陵更觉得自己没看错人,她是值得的那一个,且是这天底下唯一值得他拿真心去爱护的那一个。
他也不与她矫情,她都这样看得开,他要扭扭捏捏说得多了,反倒显得他积糊拎不清,于是他说了声是:“你这样说原也不错,倒是我白心疼一场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