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话音落下,见崔长陵半天不吭声,又壮了壮胆子:“我知道你恨这些人,恨他们食君禄却不思为君分忧,分明是封疆大吏,却还要贪墨银钱,一旦为祸一方,那便如昔年两浙大堤决口,祸害的,都是此地的百姓。可我们这趟到襄阳,不是为了这件案子而来的,如果是,你要彻查到底,我一定什么都不说,但是那位王叔的事儿都没闹清楚呢,你再招惹上兰陵萧氏,何苦来呢?”
至此她说了实话,崔长陵才明白过来,她所有的忧虑,说到底,是怕影响了这回的案子。
宇文扩意欲谋反,这才是陛下心里最紧张的事儿,余下的贪墨也好,结党营私也好,在广阳王谋逆的大案面前,都得靠边站。
而在王羡心中想来,他要拿了萧佛之来下手,有些本末倒置,会徒增不必要的麻烦。
崔长陵嘴角略往上扬了一扬:“可你瞧,你又忘了,我前面就告诉过你,如果他和广阳王勾搭成奸,谁也不敢站出来帮他。” 他话音顿了下,抬眼看过去,“兰陵萧氏自先帝一朝,便处处低调,尽敛锋芒,那是真正的高明。不涉足这些纷争,就永远不会有祸事找上门来。他家中子侄虽也入朝为官,但大多勤勉又本分,少与人为难,更不会招惹麻烦。萧佛之这次贪墨,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,我心下始终觉得,他会伸手去贪那些银子,保不齐真的同广阳王府是有关系的,不查他,我心下难安。”
“你的意思,他贪了银子,是为了广阳王吗?”王羡呼吸一窒,“广阳王府每年不知拿朝廷多少赏赐,说来怎么缺他这点银子呢?”
“如果真的想要兴兵起事,恐怕只凭朝廷的赏赐,是远远不够的。”
他一面说,思绪又一面飘远了。
当年两浙案发,他并不在京城,可夫子深谋远虑,只怕从那时起,就已经预料到,博陵崔氏和他,少不了有一日回到建康城中,是以便细细的讲给他,叫他知道始末缘由。
陆家和朱家下手贪银子,说到底,不也是为了秦王起事?还有废王贪走的那些银子,不是都在不知不觉中,转移到了河东,交到了柳家手上去,方便柳家为他在河东屯兵吗?
所以这样的事情,真是没谱极了,昔年废王俨然以王太子自居,吃穿用度,乃至于朝中赏赐,难道不比如今的广阳王要多了去?
他叫了王羡一声:“这件事情听我的成不成?”
这便是不想再过多的纠缠此事了。
王羡提了口气,嘴角一动,分明还是有话想说,但话临到了嘴边,她自己又收住了。
说多了他不爱听,已经铁了心要从萧佛之下手,又有这诸多的道理,她本来是担心,怕他本末倒置,反倒耽搁了广阳王的案子,可他又说唯恐萧佛之贪墨之银钱,都悉数孝敬了广阳王,如此一来二去的,那岂不是早晚都得查他?
是以王羡便索性不说了,既然劝不动,那多说无益。
她只点了点头:“那就听你的,我不再多说了。”
她语气中不情愿更多些,崔长陵一抬手,在她脑袋边儿揉了两把:“别这样不情不愿的,知道你是为我好,但你还信不过我吗?难道我就这样栽在襄阳了不成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