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长陵对温祈道是十分尊重的,不要说见了面后如何,便是从前两个人没见面时候,崔长陵言谈之间,对温祈道的敬重也一览无遗。
他怎么会劝温祈道回避?
“夫子……”
王羡才要开口,温祈道已经笑着回了崔长陵:“我没什么好问的,你们去吧,我歇会儿神。”
他这样说,也真是这样做,话语中喜怒不辨,脸上的表情更没什么变化,王羡自问功力不够,是瞧不出温祈道目下心情如何的,而且他已经从拔步床上起了身,脚上趿拉着高齿木屐,往梢间的红木床而去了。
崔长陵嘴角动了动,王羡知他这是有话想说,可话到了嘴边,他全都给咽回了肚子里去,临了了,温祈道那头床上的幔帐已经放了下来,他也没把那句话说出所以然。
……
出得门来,王羡耷拉个脑袋跟着他走的有些远,也不知温祈道是怎么想的,挑的房间就挨着她,反而离崔长陵那一间远的很。
这驿馆楼上的房间,围起来正好是四四方方的,崔长陵的房间和温祈道选的这一间,正好面对面,要绕过这四方的一半,把这走廊走完了,才能到。
其实说来也就那么点儿路,但明明崔长陵旁边儿的房间都是空着没人住的……
“你最后那样说,温夫子不会生气吗?”
崔长陵一怔,旋即回了她一句不会:“来的人是通安客栈的,那是陛下的亲信,再不济也是庾子惠的亲信,朝廷的事,跟你我说无妨,夫子他毕竟不涉庙堂,平日里言青书信告知,那是人家家书上的事儿,倒无妨,但要说客栈来人与我说襄阳事,夫子还当面坐着听,那不大好。”
王羡只是觉得,这样弯弯绕绕的,绕的人头昏脑涨。
他们一个个都有上百个心眼子,一件事,千回百转的,不知道在心里过多少个过。
她还傻傻的在思考,他们就已经有了主意。
所以温祈道他也不是生气,更不会为这样的事生气,崔长陵现如今在朝堂中,那也是身不由己,并非不愿与他这个夫子亲近了。
只是温祈道的背影,显然还是带着一股子失落的……
“话虽然是这样说,可我想,温夫子一定更希望你叫上他一起,听听他们怎么说。”王羡唉了一声,声音拖得很长,这样的叹息,一旦把音调拉长了,听来就更是幽怨惆怅。
崔长陵不是没看见那样的背影,眼下叫她这一声强调弄的,心里更是七上八下,不是说如何不安,只是觉得很对不住夫子。
十二载的陪伴和教导……
他记得随阿耶派来的人回博陵的时候,夫子曾说过,此一别山高水长,再相见,你我师生间,好歹要留些情分在才好。
彼时他不懂,其实这七年间,他都不懂,总觉得夫子当初离别时的那一句太过无情了,十二年的情分,如何就成了好歹留一些呢?
可如今,他恍然大悟。
会有今日情形,夫子早就想到了吧?
他在朝中身不由己,夫子是闲云野鹤不便多参言朝堂政务——形同陌路这四个字,千万根针似的密密麻麻的刺痛了崔长陵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