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罢了,”绰漫说,“你这些字画儿,本小姐全要了,多少银子?”
“二十两。”宋芷说。
绰漫从荷包里拿了两锭银子一拋:“喏,接着。”
“哎,小姐!”
“别废话,上车!”
从教坊司沿着门前的路走了不多时,有一个长庆楼,乃是这一带最大的酒楼。
绰漫命车夫在长庆楼前停车,便带着几人进了楼去,包厢是最好的,宽敞而安静,寻常人等进不来,从窗户往下看,便能见到车水马龙、鳞次栉比的大都街头巷尾的景致。
绰漫将酒楼里的招牌菜点了个遍,什么莲花鸭、虚汁垂丝羊头、滴酥水晶鲙、金丝肚羹,还有夏天里清凉爽口的煎西京雪梨、冰雪冷元子等。
“本小姐面前不必拘谨,你们随意。”绰漫对着宋芷和那个伶人说。
按理,他们俩是下等人,不能同廉慎和绰漫一个桌用饭的。
这伶人名叫柳烟含,想来不是真名,闻言优雅大方地行了个礼,柔声道:“小姐抬爱,烟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。”
说完竟真的毫不拘束,大大方方地坐下了。一个伶人尚且如此,宋芷自然不好再推辞,只好跟着坐下。
这时只听柳烟含轻声道:“先生便是宋子兰?”
宋芷点头:“姑娘听过小生的名字?”
柳烟含微微一笑:“听过的,先生认识白海棠么?”
白海棠是白满儿做戏的艺名。
“你认识满儿?”宋芷诧异道。
柳烟含微微颔首,眉宇间不期然地露出一点哀伤来:“我与海棠原是最亲热的姐妹,只是没想到……”
“没想到什么?”绰漫忽地插话问。
柳烟含抬眸看了绰漫一眼,有些犹豫,终还是答道:“没想到海棠得罪了朝廷大员……受了伤,日后怕是不能再唱戏了。”
“得罪了朝廷大员?”绰漫眉头一皱,“哪个大员?敢打本小姐相中的丫头?”
绰漫相中了白满儿?宋芷心头一动,他却不知道这两人是打过照面的。
问到这里,柳烟含悄悄看了宋芷一眼,有些拿捏不定,该不该说,但想着,这许是给满儿申冤的一次机会,错过了,怕是再没有了,便将白满儿在教坊司经历的种种,细细说了一遍,包括轻薄白满儿不成的教坊司知事姓甚名谁,以及户部侍郎又是何人,无一隐瞒。
绰漫听得柳眉倒竖,连声骂道:“可恶!当真可恶!这些蠢货,一个个脑子里都装的些什么?仗着自己有几分权势,便肆意欺凌他人,哼!简直可恶之极!”
“烟含,早先我问你,你怎地却不说?”
柳烟含闻言垂下眸,似乎险些要落下泪来,低低道:“烟含原不敢用这等小事来搅扰小姐的兴致,今日是见了海棠的哥哥,一时情难自禁,这才说了出来。”
绰漫原本不喜太过柔弱的女子,但偏偏就吃柳烟含这一套,当即挽了她的手,拿出手绢儿细细给她擦了眼泪:“烟含切莫伤心,此事既然教本小姐知道了,便绝不会放手不管的。”
绰漫说着,偏头看了宋芷一眼:“你是白海棠的哥哥?”
“不是,只是邻居。”宋芷说。
绰漫点点头:“我就说嘛,你们俩长得一点也不像。”
“海棠的事,你早就知晓了,是么?”
宋芷点头。
绰漫顿时不满意了:“既然你早就知晓……”绰漫突然反应过来,“原来你今日便是为此而来?”
“那你拦我的马车做什么?”
提到这事,宋芷不由有些尴尬,硬着头皮说:“小人原先不知道是小姐在马车上,只是透过帘子看到了柳姑娘,以为她是同满儿一样……”
绰漫噗嗤一笑,看着廉慎道:“原来是将你当做那等纨绔子了。”
廉慎的脸色顿时黑成一片。
绰漫拍拍他的肩,笑道:“只可惜,美人却不是你的。”
廉慎的脸更黑了,不敢冲绰漫甩脸色,只好狠狠瞪了宋芷一眼。
绰漫又转头对柳烟含道:“此事便包在我身上,教坊司那个知事包括虞侍郎,一个都跑不了。”
柳烟含轻声答应了:“多谢小姐。”
宋芷连日来查探无果,没想到今天碰到了绰漫,直接解决了他几乎束手无策的大麻烦。宋芷心头不由得有些复杂,不论解决什么,还是得看权势地位。
“多谢小姐。”宋芷说。
宋芷心头微微叹口气,抬起眸,正对上柳烟含的目光,柳烟含正看着他,唇畔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,宋芷心里头微微一凉,莫名觉得柳烟含似乎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。</li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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