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命殿门口，一个身穿一袭白衣，绑着一个要散不散的头发，啃着那个快有一个半拳头那么大的仙桃的神君正在琢磨，到底是走正门呢还是翻墙呢？

这还真不是他想太多，因为平时不管去哪进谁的府邸这货都是翻墙的，偷偷摸摸的事情干多了一下摸不准头脑。他今天可是来看望病人的，拿着的可是精心挑选的仙桃，翻墙合适吗？

他在外面看着殿里那颗长得高大的桂花树想了一会。算了不管了，他想，翻了翻了翻了。

殿园中，穿着碧色衣裳的男人正在闭目养神，拿着个小扇轻轻扇着，倚靠在一颗高大的桂花树下，分明不是花开季节，花瓣却随着清风舞在空中。空气里桂花香的味道并没有很是刺鼻，神君还有丝嗅到了桂花酒的清香，好像传了九万里，缓缓传入心里。

“司命，你可让我好生难过。”神君突然提着篮子缓缓走向司命神君，装出委屈的模样。

司命仙君像是听到了鬼的声音一样，立马惊醒跳了起来，心念：“我怎么就摆不脱这个阴魂不散的了呢？”

“长安这是怎的？不打声招呼就进来了？”司命道。你要是打声招呼进来我不就可以立马钻进榻上了啊？

“司命我说你可真会装的，几百年老朋友了，得，现在连命格都不帮我写了，还想装病躲着我。真当我是傻？”

司命想，求你心里有点数。

“你说写一两次，那我没问题，”司命也决定跟他杠上，“你他娘让我写七次了大爷，俗话说的好，好事不过三，我算是怕了你了。”

云华神君装作若有所思，装作没有听见老朋友这般肺腑之言。

“此番是不是玉帝又没召见？”司命颔了颔首，鼻子动了动，似乎在细细品尝这桂花的香味，“他可真是好大排面。”

“是了。”云华神君点了点头。

“听说方查又有事情找你？”司命问道。

“你这消息还挺灵通的。”云华道。

“这是自然。”司命道，“刚刚我那小司仙给我传灵了。”

云华欲哭无泪：“他让我去临县查一桩子事儿，我嫌麻烦，他拿雨书来压我。”

司命的手指捏了捏手里的小扇子，笑问：“你推了？”

云华也笑，抢过司命手中的扇子，自己端详起来，那是一副山水画，栩栩如生的应在了上面，可惜某人不想欣赏，使劲地给自己扇着风。

“凡事总要三思而后行。”

“那你思出来了吗？”

云华一脸高深莫测道：“目前还没有。”

司命仙君：“……”

云华沉下性子：“若是我此去临县，总觉得有口气堵在心口，先让你瞧瞧最近我这运道好不好。”

司命仙君只能撰写凡人的命运，而仙神的命则是掌握在自己手里，有所谓天机不可泄露。但是撰写了千千万人的一生，给仙神们看个最近的运道还是绰绰有余。司命神君有时候会想，要是他哪天犯错事儿了，被贬职，就在哪条街上专门给仙神看运道赚功德，都能赚个满屋子功德。想到这，司命自己傻笑了起来。

“问你话呢诶，笑什么呢？”云华也坐去他身边，手肘子戳了戳司命的腰。

司命的手往云华神君的头上一锤，然后不理会某人的咋咋呼呼，说：“你可知这临县之前出过什么大事？”

云华一愣，摇了摇头。

“给你提个醒，楚辞。”

云华一愣，又摇了摇头。

“让你平时多看点书怎么那么难呢，”司命道，“九歌可认得？”

云华再楞，刚刚才听方查说起，点了点头。

云华一时听见两三人都在说这九歌，不经几番思索，莫非这九歌当真如此厉害还行，若是徒有虚名也还能掀起这么大的浪潮，便是个狠角儿。

比如说像云华神君，混到了一个神君，别人以为可劲厉害，但其实他本人功夫还不如一个仙君的厉害。

咳，想到这的云华终于觉得颇有些不好意思了，混了那么久到了神君的地步就算了，还有人拿着他功夫差的事情到处瞎说实话。

“九歌几年前在临县杀了几个人，莫名其妙没有原尾。”

司命在打断人思想的时候基本上用的都是阴森森的语气，云华这个好脾气也忍不住瞪了他一眼。

只是这一次两次的，听见的都是说九歌这个人恶毒狠辣，没有半分是好话，云华听腻了，也就随口一问。

“天庭派人抓了？”

“没有，一来是现在换武神了，老武神都赶着排队去东海西海的找个干净地辞任了，新任的武神们那文文弱弱样你也看见了，还不够给九歌挠痒痒的。二来是天界管不着这事。”司命道。

“怎的个管不着法？”云华问。

“九歌是妖界的大头之一……你说怎么管，我们管不着。二来是天界和妖界这些年冰释前嫌，谁敢背这个千古骂名？”

“好像也是，”云华挠着后脑勺，“若是当真碰上了，算我倒霉。”

司命挑了挑眉毛，似乎对自己的说辞有一番见解，他问道：“你答应要去了？真的去？”

“关心免了，”云华不领情，“我这便下凡去了，刚才闻见你的桂花酒了，给我留一坛，记挂好些年了。”

司命神君忍着想揍他的想法，心念，又被这个狐狸给发现了。他站起来拍了拍碧色的衣裳，对着云华神君作了个揖礼。

“此去临县，神君运道极好，望君切记，人虽一条命，难知几份心。”

正所谓人间自有人间好，留得花草满芬芳。

临县的夜晚通常是灯火通明的，千千家万万户，热闹得打紧。若是碰上什么节日，这非得好好闹腾个一整晚才行。这经历无数风雨的小县，至今仍好好屹立在临县人的心里。就算是趟过了河水算是饮过了风声，有个东西在心里记挂着，总好过山水不相逢。

只不过这近来一两个月，出了十几出命案，临县一百里内无一处见灯光，无一处见热闹非凡，无一处不缺冷清。在这黑暗来袭的夜晚，惊扰着清梦的只有心底的恐惧。黑夜压着的临县，犹如浓稠的墨砚，倾倒在白湛的纸张上，浓作一团。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，但是临县人们的头顶只有黑夜晃晃。

凉薄和清冷贪婪的吞噬整座小县，恐惧争先恐后的来到这个世上，没有人预料到谁会是下一个，人心惶惶。往日灯火通明，热闹非凡的小县只剩下一抹冷冽和无尽恐惧，灵魂在街上奏歌，是死亡的前奏，它们甚至热爱上了小孩和女儿的哭声，在无人冷清的街道上悄悄爬上了人们的窗户。

自然是没有人会发现它们的存在的，人们的心里只剩下当初对美好的回忆，和对未来的恐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