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,比他更优秀、更年轻、跟强大的袁悦出现了。袁悦成了队伍的中心,粉丝们也都转粉袁悦。可笑的是,这个一直被自己明里暗里针对的队长,却依然对自己保持着当初的态度。
他能理解自己吗?这个男人,他经历过什么呢……?
“你失去了很多东西,你无法接受这样的落差。”陈偏若看也没看他,月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洒下一道影子。“一开始,你想要改变这样的情形。你开始不停思考,你能改进什么,你怎么能变得更强。你每天打着不间断的训练赛,你每次上场都要全力以赴……”
他不带感情地说道,“你牺牲了身体,心理健康,个人生活……但这些都没有取得效果。你开始心灰意冷,开始怨恨。你觉得不公平。”
“你觉得倒霉,老天爷都针对你。你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你——”
“我没……”凌海歌想要否认,但他说不出口——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。
“你有时候甚至想去死,你觉得你死了,那些人就会感到愧疚,你烂成一堆了,别人会关注你,心疼你。”
“然后你开始做傻事,你开始抽烟,你开始自暴自弃,你想着,反正我是个废物,我就这样……”
“——但是我是没办法改变啊!我能怎么办?”凌海歌突然喊道,他的指甲紧紧攥着手心,几乎要攥出血来。
“春来也不和我玩了……我找个人双排都找不到……粉丝都跑光了,现在论坛提到我就是黑……之前的粉头去了袁悦的录播组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失败了……我试过了……但我能做什么……我也想带着队伍赢啊,我也想变强啊……可是……”他捂住脸,往常的傲慢荡然无存。这样看上去,他也就是个迷茫无助的小年轻罢了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做不到……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“你什么都没有了?”陈偏若说。
听见那句话的时候,凌海歌反射性地瑟缩了一下,将后面的哭喊和抱怨统统咽了回去。
他感觉陈偏若那句话说的有些古怪,甚至带了些愤怒和不甘——
然而当他迷惑地抬头望去,对方却又恢复了一开始平静、放松的表情,快得仿佛刚才一瞬间的心悸只是自己的错觉。
“海歌,你有年龄,有实力,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很长,你的故事还远远没有结束。”陈偏若转过身来,夹走了凌海歌指间的烟,把烟头往垃圾桶里一丢。随后,他拍了拍凌海歌的肩膀,这个动作让后者意识到,他们那看似温吞无能、老是大爷一样驼着背的队长的个子其实很高,而他在认真起来的时候,看上去也是那样的成熟可靠。
“——好好想想你要的究竟是什么。是成绩?地位?朋友?还是什么?做出你自己的选择……记住,不要让自己后悔。”他温和地说,转身打开阳台大门,走进开着空调的房间。凌海歌只觉得一阵暖风朝自己扑面而来,在冬夜的冷风中,温暖得让他想流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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季前赛的最后一天比赛结束之后,二十支队伍的排名纷纷出炉。
凤凰排的不好也不差,第八名,正好卡在季后赛的入口。
“这个名次,进一步海阔天空,退一步……退一步……”小白抓耳挠腮,“退一步万丈深渊!知道吗!”
诚如小白所说,季前赛的结束就象征着新赛季的迫近。好在队伍近来的氛围还算不错,众人都很努力,尤其是凌海歌,他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,不作妖也不阴阳怪气了。老张还特地过来问陈偏若用了什么法子治好他,只是被后者打哈哈地敷衍过去。
常规赛一共由四个阶段组成,每支队伍要打28场比赛。这给选手们留下了充分的休息和准备时间,以避免创始赛季出现的“过劳”的尴尬现象。
好成绩带来的东西是很多的。赞助商爸爸的脸色好看了不少,而之前被龙队圈去的粉,又回流了一部分回来。现在,整支凤凰队都不能轻易上街,就算上街也要戴口罩,不然,就连一向低调的裴不同都会被人认出来要签名和合影——合影比较少,因为一般的小姑娘不太吃得消和那张司马脸一起自拍。
一切看起来都在逐渐步入正轨,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——至少表面上是这样。
“对,是的,别跟其他人说……行。”陈偏若挂掉电话,转过头,却被身后的袁悦吓了一跳——这小子跟个绕后禅雅塔似的,一点脚步声都没有。
“怎么回事,你想吓死你哥啊,啊?”他笑着伸手去揉对方的头——自从他发现这个角度很合适后就经常喜欢这么干。揉起来很舒服,像猫。
袁悦没有躲,但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傻笑着理头发。
“哥,你是不是有心事?”他问。
陈偏若脚步一顿。
“有是有啦,不过你帮不上忙。”他若无其事地说,往墙壁上一靠,好笑地看着这个小家伙。
“……哦。”袁悦执拗地盯着他,“我……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,我希望能帮上哥,帮上队伍。”
陈偏若一怔。这双执拗的眼睛在某一瞬间给他带来了一种熟悉的恍惚,就好像……以前哪里见过似的。
袁悦是从天天和他双排天梯的时候开始叫他“哥”的。从第一赛季担任一个战队的领袖起,叫他队长、陈队、老大的比比皆是,陈偏若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,唯有袁悦这个“哥”,叫起来总觉得肩头重了一磅,像是真的多了个小跟屁虫弟弟,也多了一份担当和责任。
当时他问袁悦,后者是这么回答的:“对我来说,你就是我的……哥哥。”他说。
袁悦的父亲忙于工作,常年不着家,家里只有妈妈、姐姐。因此,他一直想要一个哥哥。
像别的家庭一样,有哥哥可以带着打游戏,带着一起冒险,一起玩。
如果有困难,也可以一起分担,让他可以帮得上忙,而不是像局外人一样在观战席上OB。
“所以,如果哥有什么困难,一定要跟我说。我不想让你一个人扛着……”两张脸逐渐重叠,年轻的禅雅塔恳切地睁大他的机械眼睛,眸子深处仿佛射出温暖的“谐”的光芒。
“行了,知道了。”陈偏若忍不住笑了。明明没有什么进展,他却感到压在自己心头的那沉甸甸的东西骤然轻了很多。
“如果有你帮得上的,会跟你说的,答应你——好了吧?”他拍了拍袁悦的脑袋,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七分无奈和三分宠溺。
“——真拿你没办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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