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望江本想陪着陆岐等上半日,亲手把孩子交接给他的师门长辈,再同对方分享一下这个“肉包子打狗,有去有回”的奇迹。不料没能等来那位有以一敌多之能的太清剑派师叔,只等到了气急败坏的散修盟代盟主。
远远瞧见那身押解要犯似的行头,这位少盟主双眉一蹙,急中生智,一把拉住了正往三米远处那灵兽摊子去的陆岐,两人一同踏进了左侧一个十分隐蔽的阵法,消失在原地。
陆岐知晓这是个传送阵,眼前景物模糊成一片的瞬时,只是拉住了身边那位白师兄一只手。待回过神来,他已是置身在了一片腻人的脂粉气中,不似糕点的香气,这种香味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,便扯着那位前辈的衣摆往他身后躲了躲。
白望江用惯了此类“遁术”,方才行动多半出于经年练就的本能,此时才觉出不妥。只好冲着那一堆莺莺燕燕摆了摆手,捂住陆岐的眼睛,想寻间偏僻些的厢房安置他。可也许是天道在上,看不得他这般蒙混过关,非得来一套小惩大诫。他刚一只脚踏上二楼地砖,这平日里一片欢声笑语芙蓉帐暖的暖芳楼,却似是遇上了灾星登门,偏生这时候起了祸乱。只闻得头顶上方“轰”地一响,白望江机警地往后一步退回了楼梯上,他方才所站之处,上方连着三层的楼板轰然碎裂开来,木屑横七竖八地向外飞射出去,撞上了二层里间闻风逃窜出来的一林子颤颤巍巍的花枝。这木屑上还裹挟着楼上斗法之人的剑气,同暖芳阁里的姑娘公子们狭路相逢,闪避不及的,瞬时被割出好几条血淋淋的口子,从前头开始骨牌似的倒了一串。原本还惹人怜惜,迎风哆嗦着的群花们在此刻终于成了一地残花败柳。
白望江一撩袖袍,挡在了面前,带着陆岐往后急急退去。那些木屑触到他袍子的瞬间却如遇上同源之体一般,凝冰而成的剑气融化在了一汪春水里。退到大堂中央,他才一振袖袍挥散了那些木屑,头一件事便要低头确认一下那只包子是否被扯破了皮。身为包子的陆岐却毫无自觉,见白望江站定,便松开了他的手,兴冲冲就要重新冲上二楼。少盟主倒吸了一口凉气,急忙要伸手把人扯回来,陆岐腰间那枚平安扣却在此时忽地闪了闪。他一个愣神间,那位太清剑派的小弟子已是召出了柄木剑,胆大包天地御剑而起,穿过那楼板处的大洞上了三层。白望江只好也跟屁虫似的急忙使了个御风术追上去。
三楼的情况比他预想中的其实要好上许多,想来点沧城毕竟是散修盟地界,生事者也不敢做出直接掀了房顶这般离谱的事。白望江一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那只包子,一时也未在意究竟是谁闹出的动静。陆岐踩着他那柄木剑飞了一圈,停在了一位身着墨色道袍的修士身侧,而后抱住了对方的大腿……那修士有些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,避嫌似的把那只包子推远了些。他缓缓放下了执剑的手,剑却还未还鞘,那柄剑通体莹白,恍若凝冰而成。
黑衣剑修似乎这时才注意到还上来了个人,侧过身来,执剑一礼。他头上束了个墨色的道冠,莲花形状,本该像一朵静潭中心独自盛放着的幽莲,如今却因打斗有些滑稽地歪在了一边,与那些姑娘戴在鬓边的俏皮花朵颇有异曲同工之妙……想来主人对束发这件事不怎么上心,才会被这么白白糟蹋了去。
白望江回了一礼,两人相视,他才发觉陆岐这位师叔的眼睛很是似曾相识。那双眼自然不会活泼好动地四处瞟来瞟去,却和陆岐的眸色是一样的,乌黑又清透,能将眼见的所有烟火与光芒都捕获其中。
那剑修一礼过后,便坦然道,“太清剑派,凌冬。”
虽是早已猜到,亲耳听见包子的原主人确认了这个事实,白望江心里还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吃味,各种酸楚有点像小时候被人抢了糖时的心境。腹诽着这家伙这般姿态坦荡,倒好似与砸人地盘这种事一点关系也没似的,好生厚的脸皮!他有些随意地抱了一拳,“散修盟,白望江。”
凌冬点了点头,看了小师侄一眼,也不知两个人是怎么交流的,片刻后他便回过头来,冲白望江颔首一笑,“多谢白道友照顾我师侄。”这笑有些紧绷,嘴角往上一提复又压平,完美诠释了出于礼节的笑意与真心实意的浅笑有多大不同。
然而此时此刻,少盟主心里就算泛起了足足一缸子酸水,也只好道一声不必客气。
可对方片刻后又动了动唇,有些欲言又止,最后还是问了出来,“为什么你会带我师侄来这种地方?”
暖芳楼,点沧城唯一一处烟花巷柳之地,经营地颇为隐蔽,就连张二这种在此地土生土长的人,也未必知道城里还有这么一处地方。唯有那些耽于此道者,才能摸到那个隐秘的阵法。而凌冬方才将这三层暖阁捅了个对穿,显然也不是这种场地的常客,纯是因意外路过。
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,后脊却蓦地泛起了一阵寒意。转过身去,见此间主人花枝招展地倚在一息尚存的楼梯口,见他望来,掩着唇轻轻一笑,“少盟主,徐长老已在外头久候多时啦。我这地方,你躲上半年,也该是个头了,骗不住他老人家了。”</li>
<li style="font-size: 12px; color: #009900;"><hr size="1" />作者有话要说:新手上路~</li></ul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