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之后我们又辗转了几天，有时候晚上在汽车上度过，有时候就在当地的火车站。

我窝在阿哥怀里，十分害怕人群。

阿哥总能在裤腰里变出点钱，给我买药擦，给我买包子吃。阿哥也会对我喃喃道：“洄洄，我们差不多要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了，阿哥要想办法赚钱了。”

到了些什么地方我也不清楚，只记得后来到了一个很大的土坡。

那是一个凌晨，土坡上开满了紫色的、粉色的喇叭花，像一块大花毯。我从来没见过，我放开阿哥的手，冲过去：“阿哥，你快来看，这里好多花，好漂亮哇！”

阿哥看我难得这么开心，也笑：“你慢点，别跑，小心点。”

话还没说完，就见我踩着一块石头，脚一扭，人一歪，滚下了山坡。坡的一旁就是一条河，我滚得急，直掉进河里面。

后来的事我有些混乱，怎么被救的，怎么上岸的，又怎么和阿哥一起到了阿叔家，都有些浑浑噩噩，也许当时人被水呛了，脑子也不很清醒。

只记得在一间房子里，阿哥拉着我一起给阿叔磕头，说这是我们的救命恩人。

还在阿叔家吃了一顿稳稳妥妥的饭，我很高兴，记得很清，菜很美味。因为很久都没有吃上这样的大餐，这段时间我们吃的不是包子就是面条。

再后来阿叔不知道说了什么，阿哥就跪在地上求阿叔，一边磕头一边说：“求求您求求您，我们的父母全都过世了，求求您，您是好人，别送我们去福利院，求求您……您要不就收留我们，要不就放我们走吧，我不想和我妹子分开！我爹没了，娘没了，我啥都没了。我只有我妹子一个人了，我什么都没有了，我只求这一辈子都和我妹子在一起。我求求您，我有力气，我会写字，我什么苦都能吃，我不怕脏也不怕累，我只要和我妹子在一起。”

我看见阿哥一个劲磕头，又听到“福利院”几个字，知道是要和阿哥分开，又见阿哥的头都磕出了血，也哇哇哭着去拉阿哥的衣服：“阿哥阿哥你别哭了，阿哥你流血了，阿哥阿哥……我不要和阿哥分开……”

阿叔一把拉起阿哥，阿哥又拗着劲往地上撞去。

阿叔实在是没法了，看着我哭得一脸的鼻涕眼泪，阿哥磕得满脸的血和泪，头都是大的，太阳穴突突地痛，只好大声说：“好了好了！这事已经被我碰上了，再这么放你们去流浪是绝对不可能。我去想法子收留你们，怎么做个好事救个人还被赖上了……老天爷啊，这都什么事啊。”

等我们洗漱干净，阿叔给阿哥的伤口上了药，恨恨地丢下一句：“带你妹子赶紧睡觉，我出去一下。”就走了。

后来听阿哥说，阿叔当时去找了夜总会的陈老板，也不知道想了什么办法，开了什么证明，我和阿哥就留在阿叔这里。

只知道阿叔发脾气的时候会说：“为了你们两个小兔崽子，我算是把自己卖给陈老板了，要给他吹一辈子的萨克斯！”

饭桌上聊天的时候阿叔也会提起那次的“惊心动魄”。他那次正好在河边的斜坡上坐着，就看到一个“圆球”咕溜溜地从坡上滚到河里，接着又看到一个身影也冲进河里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冲进去的人也在水里扑腾，边扑腾边努力地靠近“圆球”，把“圆球”往岸上推，敢情两个人都不会游泳！

他赶紧跳进河里，先接过了“圆球”往岸上一放，反手一把拉起扑腾的人，把两个人都捞了起来。

少年一上岸因为呛水咳得不能自已，却连滚带爬地摔到“圆球”面前，一把抱紧“圆球”吓得满脸惨白。

还好捞得及时，只是呛水，两个人都没事。

“你们两也真是命大啊！”阿叔抿一口小酒，“我那天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大清早站在河边，结果就捡到了你们两个。”

作为“圆球”的我赶紧识相地给阿叔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再顺道捶捶背。

阿叔眼睛一瞥旁边的阿哥：“不会游泳还往水里跳！”

“我当时吓得魂都没了，啥也没想冲过去就往河里跳。”阿哥别过头，小声说道，“我小时候溺过水，就没学会游泳。”

阿叔一听，不做声了。

我摸摸阿哥的头：“没关系阿哥，以后洄洄学游泳，洄洄学会了保护你。”

这个夏天一到，我就缠着阿叔教我游泳，阿哥就坐在岸边陪着我们，看我和阿叔在河里折腾。

夏天还没过，呛过几次水，居然就学会了，连房东太太都夸我有天赋。

我兴奋地扑进阿哥的怀里，仰着头问：“阿哥我厉不厉害，我厉不厉害。”

阿哥笑得满眼都是花：“厉害厉害，我家洄洄最厉害了。”

等到了那年九月份，我因为还不到六岁不能入学，阿哥说家里没人照顾我，也不去上学，他去旧书店淘了些课本说要自学，明年等我上小学，他直接去读初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