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游再醒来时,是有雨落到他脸上。
冰凉凉的,把他从酣畅的睡梦中唤醒。
真清醒了一点,他又感觉到了风。
他眨眨眼,没有办法,他全身像是忽然卸下重负,叫喧着从未有的舒适带来的慵懒。让他的身体自动的抗拒着动作,它们只想继续享受一会儿。这感觉太舒服了,让他自己的精神也没办法真的抵御。
他觉得惊悚,强韧的精神是他自持最强的武器。现在有人轻易的让他的意志瓦解,就让他在毫无保险的陌生人面前睡着了。他几乎想刺自己一刀,让身体重新唤起疼痛来维持精神。可最过分的是,虽然理智这么想,但他的神经一点也不想这样做。他觉得,许久没有的轻松了,他只想继续下去。
他只能勉力睁开眼,实际他的眼皮都不想睁开,四肢更是完全无法调动。雨水一滴滴落在脸上,风也萦绕着他。突然身体的放松让他的每个感官都麻痹了,他调动全部注意力,来用视觉获取情报。
他,在一个人怀里,他们被一件衣服一起绑住,一起挂在,一个悬崖的侧壁。
他尽量抬头看面前人的脸,发现这个人已经昏迷了,之所以还能挂在墙壁上,是因为他直接把右臂刺穿在一个凸起的岩化的藤枝突刺上。用肌肉和骨头的韧性,来撑住两个人的重量。那手不知挂了多久,血都要流尽了。他刻意去嗅才察觉,空气里淡淡的血的腥气,他们俩半边的身子上,都浸透了血。他无法判断刺穿处的伤势。他想可能是下午了吧。这是按照普通人的承受度估计的。
【真没想到,他们就这样挂了一夜啊。】此时已经第二天早上,外面昏暗的天会模糊自然时间的感官,如果浮游让终端报个时,就会获得此刻精确的时间了。
巫彧昨天下午,看到他们遇袭,发现又是一个惊天大巧合!青挚逃的时候,那些人不说抓住他,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么,其实根本没出来抓他,就那么一演,逃就逃了,反正信号出不去,林子里多着四散躲着的学生呢。但是!还真有人来找浮游了!看起来就是个非法武装的小队!一上来就开火!青挚也不能逃啊,他以为是来抓自己的,要是因为自己连累那个学生,他多自责,所以他就把来的人都干倒了。他还不敢杀人呢,就是暴揍了一顿。身手超乎常人的好。然后背起浮游跑了。
这一跑发现总有人能找来,他就把训练通讯器扔了。然后,当着那些人的面,演了一场跳崖。要不说他冒冒失失,跳下去之前,他可是没把握能活的。但总觉得,我不会死在这,这种感觉比所有更支撑他做出决定,就跳了。
其实压根不是,那伙人只是在追踪浮游的身体。
他挂在了悬崖上,开始只是抓着,后来觉得自己早晚会脱力,就用衣服把人绑牢,自己的胳膊直接刺进去。其实上面那伙人也知道他们没落到底,关键是,这个位置,那些人还真下不来!没带设备啊!你这不上不下的,我们咋够着。这派来的一队人也是挺惨,他们也是隐蔽作业,毕竟是军方盯着的演习场。他们不能弄出太大的动静,只好等,不信你们能一直在这撑着。等你们掉下去的。
就这样,到演习结束。发出校方安全了的个人终端下达的集合通讯的时候。浮游在睡着,青挚也没醒着。两人都不知道事情已经结束了。往年也有一直躲着,校方来了也不肯出来的学生。一般校方就是等着,不回来就让他们野外过一晚,再不回来第二天来找人。反正终端显示安全就行。不过这俩特殊的,青挚那个身体,别看现在惨兮兮的,但个人终端显示,啥事也没有,浮游以为他昏迷了,其实他就是挂累了,又没事干,只好睡一觉。现在的人类对整合基因没有概念,校方体检也只是觉得他的基因在体质方面优越。根本不明白他能变态到什么程度。
浮游打量着面前的人,他的所有对人类社会的认知,都来源于他逃出研究所之后。他其实很想杀了面前的人,就在此刻,可他身体现在不肯动啊。他不介意别人是否帮助过他。为了生存,所有人各自选择,帮他,又害他,为了利益出卖他,甚至只是遇到过他,可能都害一个人死亡。在他的认知里,跟自己扯上关系,不管好人坏人,这人都是个死人了。
雨开始下大,轰隆隆的雷声响起,瞬间眼前的雨变的密集,也终于把青挚浇醒了。
醒了他看看周围,看见浮游也醒了,瞬间变的很愧疚。“对不起啊同学,因为我的关系连累你了。”
浮游根本没管他说什么,他现在喉咙懒得运作,不想说话。连眨眼这个动作都靠意志,防止闭眼后自己再也不想睁开。
青挚看面前的人,被雨浇的湿漉漉的,雨水还一直冲刷他的脸,头发柔弱的贴着面庞,他就在雨中仰着头,小脸上大眼睛缓慢的眨着,觉得哎嘿还挺萌。
浮游心里只想着,这个人有那种让他神经松懈的药物,不管他是哪一方的人,都不能让他活下去。他其实更懊恼自己,强大的意志是一直支撑他的,他绝对自信的存在,现在被人用药物轻易瓦解。他受到的震撼和打击都很大。又觉得这药物极度危险,让他不想抗拒,还附带让他不想动的功能。用这种药捕捉他,简直是他无法抗衡的绝路。
傻孩子没体验过身体轻松时候的感觉,不痛苦了反而让他这么恐惧。身体变好休养生息是身体的本能而已。
两个人就在悬崖上各怀心思挂着的时候,教官一大早就开着飞行器接人了。看这场面还吓一跳,毕竟青挚的胳膊被刺进去了!但把他们俩接下来,发现好像确实没啥事,青挚脸色那叫一个轻松,跟刚睡醒似的。抱着怀里的人直接踩着悬崖跳进了飞行器里。教官一阵后怕,这孩子也不知道害怕,这悬崖高度掉下去绝对死了,他们演习是有死亡名额,但这么死了多冤啊,怎么不知道通过个人终端进行紧急求救呢。
青挚现在也知道了这是演习,他马上察觉到不对,那些人明显是要他的命的,他知道自己体质特殊。所以他明白过来立马没有声张,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掉下去的。不过他开始警惕了起来,是谁,又想对他做什么!
唉,这就是各自情报不对等的情况下,几方得出完全乱七八糟结论的一场戏。
巫彧,失望!太失望了!初见只道是寻常!你这也太寻常了!老子期待了半天的戏码你就演了个这个!退票!
其实对于青挚和浮游来说,也是各自经历了生死。但是他们都没意识到,因为事情很轻描淡写的结束了。什么遇到敌人真枪实弹的战场,青挚觉得对付那些人挺轻松的,什么跳崖这种狗血的生死时刻,青挚想我觉得自己不会死才跳的啊,我又不傻。可能昨天经历的一天事情,最让他觉得困难的是单手扯下衣服把浮游跟他自己绑在一起吧,当时他可是手腿并用,折腾了一个小时才在那种状况下确定捆好。
对于浮游更是,虽然如果不是遇到青挚,那昨天真的是一场凶多吉少的惨烈状况,但事实发展的却是,多少年没有过的长久睡眠让他全睡过去了。就记得吃了一口药,醒了就没事了,而且啥也不想只想继续睡。所以有时候,外人渲染的场面,当事人内心都是,基本操作,日常生活。
回来后,看他们俩没什么事,机器人给青挚处理了下伤口,浮游又迷糊的半睡半醒着。机器人检测浮游身体的时候青挚还有点担忧浮游的状况,结果机器人居然扫出来个健康。他们两个今天都被放假了,让不用上课去休息。
浮游已经又抵抗不住的睡着了,青挚把他背去了自己大营,放到了自己床上。但青挚真的是个正经的好人,就是看到人需要帮助,自己又想帮,才出手了,根本没想图什么。
巫彧那边,因为一直分神过去系统那里看小电影,这两天上课都不怎么认真,昨天下午还被娥鹅递了小本本,提醒他溜号也像平时一样收敛点!
不过到了昨天晚上的时间,没有任何事可以打扰他。昨晚他让系统盯着,自己去找了男朋友。毕竟周五周六的两天都要去参加集体训练了,就没有自由时间了。
观星馆那一晚明显让秽罗那里使用过度。
昨晚,秽罗乖巧的在他身前跪下,跟他说,想练一下口中技巧。当时看他那眼神,那叫一个乖巧无辜充满学术性的求知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