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鸩遇到生命里永远的那团火焰,是在一个如火的傍晚。
远方像是着起来的一轮如红胆的夕阳点燃了漫天的云霞,连接着西可礼海亘古的红海。让天地浸染上灼烫的血色。
像是某个末日的黄昏。
就在这样一个黑夜前最后挣扎的时刻。
他坐在颠簸破烂的飞行器顶上,看着天海之间唯一尚存的黑色悬崖。
一个鱼跃的身影,从那端跃下,像一个自由的灵魂,戏谑天海的落差,如同深深甩下的一抹鱼钩,划破背景那垂阳最后的荣光。
天随着那人黑下,留下铺满整个沙滩的夜明灯光。
和越来越近的人声鼎沸。
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。
当时他还不知道,就是这个人,烫进了他的灵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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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南艾落城,是这个星球最大的城市。地处西可礼海西岸。拥有一条漫长的海岸线。
谢鸩刚刚走下战场,他负了伤,前来此处,奉命休假。也许还有其他用意,但他当时只想,无所谓。
这个城市的生活似乎在夜幕降临后才刚刚开始。他搭乘那个整个城市唯二之一的飞行器。晃晃悠悠坐在顶上,就乘着这个似乎比驼羊都快不了多少的代步工具,来到了定好的,也是这里唯一的一家旅店。
外面很吵闹,他蹙着眉,似乎是赶上这里什么庆典,外面的当地人欢聚着围着排排的篝火一起聚餐,干杯,跳舞,发出吵闹的勉强可以称之为唱歌的声音。
他依靠在柜台,透过门上的窗,清楚的看到外面沙滩上放眼看去的一整个海岸的居民,和趁着还没落尽的夜色,视线尽头有片片暗蓝的城屋。
那个人,就是在这个时候,推开面前这扇门,走进来的。
没有任何值得铭记的场景。只是问他“怎么不点灯?”
*
谢鸩是个有文化的人,这么说,是和其他,假称为他同事的人,来对比吧。
他曾在上司面前,看书,那个人只说了一句话“你的手原来也会用来翻书。”
入住的第一天,谢鸩睡的很早,睡前唯一注意到的,就是床边的柜子上,放了几本书。
他看了一眼最上面的,是修澜的《夜色如吻,落你焚身》。他当时不自觉扬眉,但并未翻阅,就此睡去。
第二天,他是在浪和鸟的声音中醒来。
睁开眼,落地窗前一片细白的沙滩,远处的城屋是一片瓦蓝,他转了一面窗。就看到了放眼所见的一片翡海。
床又大又软,虽然不是科技产品,但仍算舒适。
他走下楼,有个人坐在楼下的地毯上,靠在一堆软垫子中间,慵懒的伸展着四肢,见到他,只是眼神示意了下。接着,就收回目标,停在膝上的书上。
他面前有个巨大的矮席,上面对座的位置,摆了一份早餐。应该是留给他的。
他走过去坐下,吃起面前的餐点。并打量眼前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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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估周围的人,是他的习惯。
面前的青年,穿了松散的这里常见的米色上衣,裤子是工装背带裤,双腿微蜷,这个姿势配合他认真看书的神情,平白添了些少年感。
他的肤色是晒出来的健康的蜜色,发型剪得利落,是米白色的短发。
瞳孔,是少见的金蜜色。
“吃的习惯?”青年又翻了一页,才抬头,露出个爽朗的笑,跟他打招呼。
“不错。”谢鸩不太在意食物。
“你白天无聊,可以这里自由逛逛,晚上这里习惯是出来聚餐,大家会把食物带到沙滩上共同烹制,你看到什么想尝的都可以上前拿,没关系。”
原来昨夜不是庆典。或者说,原来这里夜夜都庆典。
“我下午会去潜水,你感兴趣可以来。”潜水,谢鸩也会。
但他现在兴趣更大的是眼前的人。没办法,派过来跟着他的人不在他面前出现,平日都在周围。他刚刚离开战场,很需要个温柔乡,用来暖床。
不过他不是那种没品的人,所以他没有问,你住哪个房间,而是问“这里的书都是你的么?”
青年笑着说“是,你可以随意看。”
“吻你于肩,吻你于胸膛,吻遍你身上每一寸,每一个吻都如夜一样微凉。”
青年挑眉“这是《夜色如吻,落你焚身》,你看了?”
谢鸩没回答看过,他盯着面前人的眼,说了下一句“然后让这凉夜,吻燃你的欲.火,然后让你的欲.火,焚进我如夜色的,此身。”
对面的人直愣愣的回视他。
谢鸩静坐,这是一本限制年龄的书籍,就是本下三路的黄.书,他刚刚的这句,对面的人,听不明白么。
青年听懂了,也笑开了,之后向他伸出手,看着他笑着介绍自己。
“我叫青火。”
谢鸩伸出手回握“谢鸢”
*
谢鸩和青火就这样,睡上了一张床。
谁也不走心,只欢愉。
谢鸩是长的不错的,鹰枭一样的眼神,透着一股毒。
但青火从来都直视他的眼,笑的爽朗。像是感触不到谢鸩身上的狠冽。
除此之外,他们做的最多的事,就是会讨论书。
这说来太奇怪了,谢鸩看书这么多年,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,能和别人讨论书。
尤其在这样一个偏远的星球,这样的星球上,一本书的价值估计比他乘坐的那辆破破烂烂的飞行器还贵。
可每次青火就对坐在他对面,自然的开口,提起昆素,法弥尔卡,甚至是天文地理乃至生物数学的离丘,华数,康迪康哥,麦德隼。
谢鸩第一次遇到一个,让他觉得,也有人知道这些啊,的人。
他们开始交谈看过的书,一起讨论古戈尔泰和伏朗禾。
甚至做.爱的时候,青火会豪不支撑的跨坐在他身上,自己蹲着上下起伏,一只手按着他后面的床沿保持平衡,另一手抽着烟。金色带点蜜色的眼睛,透过烟的青雾看着他。
问他,你相信伏朗禾的理论么,他说的那句“爱是一场流浪,停在此方,离开后,停在另一个远方,继续欢畅。”
谢鸩激.吻上他的喉,“亲爱的,这句译错了,正确的翻译是”
“我来到远方,发现我所有所爱,皆与你相像。”
*
白天,他们睡到午间,下午出海,潜水。
西可礼海的一片海域是纯粹而透彻的原始海。
他们在浅滩浮潜。
谢鸩沉溺这样的时刻,手在微冷的水下,触到火热身躯的触感。
他不掩饰的沉醉于青火年轻的躯体,那么火热,在夜里,那么暖怀,是生命该有的光谱的色彩。
他们还深潜,无设备,裸潜。曾经人类度过的深海时代,遗留给后世子孙这样的力量。
水下的青火,让他想起了第一天跳水的身影。充满力道,不羁,如同深海踏出的王者,自由的在领土嬉戏。
他对海底绚烂迷人的珊瑚水草和繁复多样的鱼群毫无兴趣。
海底唯一能吸引他的,只是海底的青火。
青火像是回归诞生他的子宫,在水下里安逸,自由的下落。不像是游弋,而像是在飞翔。你会觉得海面对他来说才是深渊。深渊对他来说,其实的故乡。
但青火总会兴致勃勃的跟他讨论,光穿不透的水下,那些海底的生物却仍出落出绚烂的颜色,怪异的身形。
青火每一种都说可爱,但谢鸩眼里,只能看到此刻飞扬的青火。
他喜欢在海底和青火接吻,他觉得深海唯一让他迷恋的地方就在于此,接吻的时候,你仿佛掌管了对方赖以生存的呼吸。他觉得以后也可以和别人在水下试试。
这大概就是这片海带给谢鸩的全部收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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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午的时候,稍微晚一点,他们就会从海里回来。
此时海滩上会出来很多孩子,他们提前准备着晚上需要的篝火。整个海岸灯火是通明的,是很常见的光能灯,白天亮着也看不出,晚上就连成片。从高处望下去不会看到沙滩,只会觉得整个海岸线都在发光。
说道沙滩,谢鸩爱死这细软的白沙了,青火在白沙上翻滚的时候,他就像是整个画布上唯一的颜色。
青火热情而坦诚,在性.事上主动且追求快乐。他会迎合谢鸩的力道,坦然的张大,晃动腰肢。谢鸩觉得从没遇到一个情人,如此年轻,却成熟,饱含性感,野性,热情,还有真诚,并且,拥有一颗不羁却和他相似的灵魂。
他们都沉迷于旧野派的音乐,喜欢那种快速的高亢后长久安静的吟唱。青火会在屋子里放海德里的歌。
那是谢鸩以为再也听不到的曲子,海德里第十三章,风华。
随着时光的推移,他以为只有自己从老旧的千年岁月中翻出了它。
从未想过能有一个萍水相逢的人,也在无尽的曲子中,找到这一张。
这种不可能制造的巧合让谢鸩更加的热爱眼前的身体。
他觉得他不仅爱这个身体了,他还喜欢这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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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长久的在夜晚人群窜动的时刻牵着手穿行于摩肩接踵的人中间。
青火带他品尝这里的美食。跟他讲述谁家做的食物美味,到了那家轮值做饭的时候,大家都喜欢把食物送去那个位置的篝火营地。
他们品尝了无数海味,青火白天会亲自下厨,给他做早餐,他们通常中午吃上。
然后在深夜,他们还会吃一顿宵夜。
欢爱后,青火总是体力良好,行动自如的,浑身只带着一个围裙,围在炭火的炉灶前,给他们烤奶栗子,再调一般枼叶果汁。
谢鸩有时候会看着看着就走上前吻上去,从后面揽住他。两个人重新继续一段征程。
他有点渐渐喜欢上青火做的食物,不管是奶香的海栗,还是早上金黄的麦芽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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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还会一起看日落,和日出。
南星的太阳是自然的恒星,有着人造日光不具有的壮美。
日落时分,他们就拥抱着彼此,靠在旅店的屋顶的的软垫里。
彼此纠缠。
夕阳总是像颗金球,打翻满盘金粉,渡上绯天赤海,再一点点的暗沉,收敛余晖。
那个时刻,橘色的光爬漫上他们的身躯。青火面庞笼在火红的色泽里。
金蜜的眼,漂亮的像个通透的金珠。里面被他染上欲.望的水光。
里面只有他,他也回望,将自己溺毙在那金色的海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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