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兰庭醒来的时候,宋玉阶正裸着身子,趴在他旁边看书。周末的时候,宋玉阶最爱做的便是躺在床上看一天的剧本。他虽师从医理,却偏爱戏剧。他始终认为,比起小说电影,戏剧就像隔着墙偷窥别人的生活,而人和人之间最微妙的地方,莫过于你能从别人冷暖里,感知出自我的情感缺失。他总能从对话堆砌间,找到自己的缩影。宋玉阶这人看似勤勉兢业,却鲜少有人能发觉他疲于应付社交,极端的圈禁于自己世界的一面。
他唯独没在顾兰庭面前掩藏自己沉迷戏文的矫情爱好,这是他给予自己喜欢的人,窥探柔软秘密的纵容。
顾兰庭看着他侧脸低眉的温顺模样,心下起兴,起身吻着宋玉阶的后背。宋玉阶有些害痒,像小猫一样缩了缩。
“今天是契诃夫还是田纳西?”顾兰庭问。
宋玉阶轻轻念道:“你二十岁,我还不到三十。我们未来还有多少好年月呀,在那一连串的长远日子里,我是永远爱你的。”
顾兰庭看他念得深情,撩起头发不置可否:“伊里娜不爱屠森巴赫。”
“可是她明明对他那么温柔。”宋玉阶小声辩解:“她说她会做他的太太,对他忠实和温顺。”
顾兰庭笑了,似乎在嘲笑宋玉阶的天真:“可是她不爱他啊。”
宋玉阶不服输:“她又没有明确说过。”
顾兰庭撑着脑袋:“屠森巴赫从一开始就是知道,伊里娜绝不可能爱他,不是吗?”
宋玉阶静默了,读过无数次这个剧本的他,比谁都清楚。屠森巴赫和伊里娜不是灵魂伴侣,他们相似却不契合,一个永葆天真烂漫一个却处处留有后路。时间和迁就,永远敌不过人心。
宋玉阶看着顾兰庭起身去翻看手机记录,啪啪啪地打着长串的信息。
他和顾兰庭,能够在清晨,躺着一个被窝讨论着同一本剧本。这本是宋玉阶刻板人生里,所感知到最浪漫的事情。然而他昨晚才被告知,这种种夫妻般的默契亲密,源于被迫的漫长磨合以及相敬如宾的礼貌。宋玉阶不傻,却对顾兰庭有着无尽的谦让。他愿意假装不知,只为讨得顾兰庭过得舒坦,保他自由且不受父母压迫,保他洒脱亦不被旁人嚼舌。
他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呀。
顾兰庭穿了宋玉阶昨晚帮他挑的衣服,宋玉阶提醒他:“你昨晚答应过我的,别忘了。”顾兰庭没回头,对着镜子整理头发,让宋玉阶把地址发到他手机上。
宋玉阶少和大学同学联系,应该说他学习生涯里,唯一联系紧密的同学便只有顾兰庭。他和顾兰庭虽是夫妻,却鲜少一起出现在社交场合。他本不是会对顾兰庭提出要求,并且胡搅蛮缠的性子。但那天他鬼使神差,甚至不惜缠着顾兰庭云雨,向他讨要个甜头。
他渴望和顾兰庭,抛去父母之外,以夫妻的身份去交际去逢迎。他想象着和顾兰庭一起人前人后的举杯谈笑,那种并肩而光明磊落的身份认可,即使是求来的也能让宋玉阶激动地手抖。
宋玉阶收到聚会的地址后,直接给顾兰庭打了个电话。电话那头顾兰庭的声音有些暴躁,宋玉阶只听到那头还有个男孩哭闹的声音,怕是昨晚的风流债找上门来了。宋玉阶一时有些幸灾乐祸,却也体恤顾兰庭的为难。
细细交代完地址后,宋玉阶说道:“老公,我想你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