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深第一个感觉是冷,只觉得前胸突然插进了冰凉刺骨的铁器。
剑在他的肩头一搅动,撕心裂肺的疼铺天盖地地袭来。却将那月华之毒带来的眩晕暂时压制了,梁深头脑突然清醒起来,眼神也能渐渐聚焦。
疼疼疼疼疼疼疼!!!!!
可他的唇边只能发出一声低低的□□。
剑向回一抽,又是一阵疼痛,梁深腿一软一下子跪在地上,双手撑地,眼前净是倒下的越兵的尸体。
夏侯玄来扶他,他颤抖地回头,只看见方才那脸色惨白的虞娘子,颤抖着双手,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剑,站在他放在倚靠的铁栅后面。
“你为何——”
梁深低声地问,声音止不住地颤抖。
“别说话,压着伤口。”
法师的声音传来,梁深全身瘫软,夏侯玄隔着铁栅,一掌将虞娘子拍到监牢深处!虞娘子“砰”地倒在地上,吐了口血,却也不做声,恨恨地看着夏侯玄,又恨恨地盯着梁深。
夏侯玄按在梁深不断出血的伤口上,疼得梁深一激灵。
法师道:“夏侯大人,请放贫僧出去。贫僧略懂医术,可为王爷治疗。”
夏侯玄提起袖子又是一掌,将关押法师的监牢的铁锁震得粉碎。
法师有些踉跄地扑到梁深身边。梁深的身子落到法师单薄的怀中,鼻尖摩擦在他月白的僧袍上,浓浓的血腥味中嗅到一丝檀香的味道
上一次这两种味道奇特地混起来,还是七年前在姑苏那个简陋的小屋中,月华之毒发作,林冉竹没日没夜守着他的时候。记忆混杂在这血腥味与檀香味中,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镇静。
“你方才,你方才可是叫我——殿——”梁深艰难地抬头问。
法师的唇有些颤抖,浅色的眼珠中净是焦急与关切,从怀中拿出整洁的布条,撕开梁深的上衣领子,并未回答梁深。梁深看见那洁白的布条,突然见什么翠绿色的小花纹一闪而过,尽管浑身无力,却也颤抖地伸手抓住了法师的手,将法师手上的布条凑到眼前。
洁白的纱布上,赫然绣着一片青色的叶子。
梁深的眸子盯在这青色的叶子上,然后看进法师的眼中。漆黑如潭水的眸子与浅淡如月光的眸子相遇了。
“这是——这是什么——”梁深瞪大了眼睛逼问道,努力在一片黑影中将法师看清楚。
法师怔怔地看着梁深,抽出手,为梁深一圈一圈地缠起绷带,唇不住地颤抖着,在梁深耳边诵起低沉安神的佛经。梁深只觉得记忆中的血腥味、檀香味与经声、脖颈下温暖纤长的手指、眼前熟悉的宁静的眼眸无限地重叠起来,突如其来的安宁让他慢慢合了双眼。
在意识最终模糊之际,他张口无意识地轻声说:
“阿唯,吻我。”
仿佛上一世也曾这样在所爱的人怀中索吻,这句话来得极为自然,却又极为可怜,时机也极其错误——
钦天卫官靴在地道里响起,越来越近,透着一股冰凉刺骨的味道。
钦天监的人已经赶过来。梁深心中微微叹了口气,这个吻最终是索不到了。
最后合眼的时候,却在一片朦胧中感到一片软软的唇落在自己的唇上。
很薄很软的唇。
带着檀香的气息。
梁深的眼睛微微睁大了,细细地品味着这淡如兰花却深沉似海的吻。嘴角勾起一丝微笑,好像伤口也不那么疼了,月华之毒也并无那般难忍,胸口氤氲开一股宁静平和的爱意,眼皮渐沉,意识渐渐滑向黑暗。
容知许面前的一幕简直暧昧极了。
狭小甬道中已经七七八八趟满了穿着铠甲的越兵,有些还在血泊中挣扎。甬道尽头,一个清癯的身影跪在地上,月白的僧袍沾满了鲜血,怀中紧紧搂着青色长衫的另一个男子,双目微合,眼神已经有些涣散。两个人四目相对,双唇相触,极尽温柔地吻在一起。
听到脚步声,法师并没有立即放开梁深,留恋般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阵,然后偏头吻了梁深唇边的鲜血,将那血迹都吮吸干净,这才抬起头,一脸悲伤而又平静地看着容知许。
容知许身后的一干钦天卫与左相宜已经震惊到了石化的地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