瀑流湍急直下,其声喧豗,浩荡声势犹若九天震雷。应雷声者众:鸟雀振翅,树挥枝干,而风打着旋啸来。风上稳稳乘了一人。他身形魁梧,随风而来的身姿却若起一曲柔舞般轻灵翔动。
他目锁瀑布乘风舞去,飘然中缓缓推出两掌印向瀑流。那一瞬,风止,水滞,树定。
眼瞧着两掌将将触上水流。刹那间,树狂乱风嘶吼水迸射。
他受冲力飘然疾退。
一团妃红从被一分为二的瀑流中跃出。她畅快地笑:“嘻,爹你又输啦。”音落,人已坐在树枝上,嫩生生的脚丫子一荡一荡。
她双十年华,生就一双时风眼,细长秀气,天然含笑。及真笑时,唇弯弯,酒窝甜,叫观者恨不得直掬到心窝里。
她的妃色裙摆在风里翩跹,她的人在树上笑得得意。方才她一掌分水跃空而出,只裙摆边溅了点水珠,身上衣仍是干爽飘逸。景衬着,风托着,真个恍若神仙妃子。
魁梧汉子笑着揉他手掌,面上满是自豪。先时两人于瀑流前速速对了一掌,胜负立时分明了。他笑呵呵唤:“糖。”
“爹啊”她拖长调子笑,腿一勾身一扑,人已落在最下的枝上。她蹲下身两手抱膝,乖乖巧巧地眨巴着眼睛。
魁梧汉子心都给她萌颤了,他揉了揉她头。手一移开,只见被揉处,乱发绒绒。他忙把手背到身后,很是正经地肃颜慨道:“糖啊,你的老父亲老啦”
她截断他的话:“爹爹你老当益壮着呢。你问外面,哪个能赢你雷山川嘛。”她下巴搁在膝盖上看他,脸上神情认真极了。
雷山川没忍住又揉了把她的发,笑道:“我哪是没有敌手的,我那些老对手年年精进。去年我还输给了妄剑老怪哩。”笑着笑着就变成了苦笑,“妄剑老怪……”
他心内怅然,“她前段时日走了。走了,也没留下个衣钵传人。妄剑十三式竟然就这样绝了……”他长长地叹了口气,既为世上又少了个熟识的老对手而伤心,又生了些物伤其类的感触。
她皱皱鼻子,不太以为然的样子:“绝了又怎样。后来人没能学到,是后来人的遗憾,妄剑老怪才不会因为这个抱憾呢。”
雷山川看他女儿,摇了摇头,心内颇觉好笑,感伤的情绪倒因此被冲淡不少。他旧事重提:“糖啊,你就真不能承了你老父亲的衣钵吗?”他殷殷切切地把他女儿望着。
她说:“我不喜欢。你那软绵绵的没劲透了,而且又没我的厉害。“她弯了唇起身,纵身跃到高处,留下句:“我可不学。”语落,人已跃出好几颗树外。
有袅袅余音传来:“爹啊,我去找胡可啦。”抬目望去,人影已不见。
“嘿,这丫头。”雷山川笑着摇头。
他笑了会儿,又愁他的传人去了。
雷山川心里最理想的人选从来只有他女儿棠江月。他想,如果当年不听糖的约法三章……
思绪越飞越远,想着想着,他自己就挠头傻笑起来,自语道:“那夫人定不饶我了。”
胡可住在一艘小木船上,小木船在谷中河上荡。有段长长的缆索把它同竖在岸上的木杆连在一起。无论何时来河边,小木船总是最显眼的。
棠江月总喜欢踏着那段缆索滑过去。她轻巧落在船板上,一抬目,果然胡可正立在船口含笑望着她。
棠江月笑着跃去胡可身后说:“胡可你好啊。”她的侧脸搁在胡可肩上,那双盈满笑意的秀气眼眸就直直看着胡可,没有眨动。
她颊上凹了个甜甜的酒窝,纵然头上顶着蓬蓬乱发,也不过是又为她增了分别样的可爱。
胡可脸上笑意加深,收回流连在棠江月酒窝上的目光,拉过棠江月搭在他腰上的手挽着。
两人挽着手一同笑着入了小木船内部。
小木船虽小,但该有的都有。
胡可轻轻把棠江月按下坐着。他拿了面镜子来笑着递过去。
棠江月不明所以地接过。她对着镜子照了照,觉得一切都很好。
胡可笑着指了指镜子里棠江月的头发。
棠江月看着镜子摸了摸自己乱蓬蓬的发,疑惑道:“什么时候这样的?”她本来胡乱绾了下发,虽然松散欲坠但看起来还好,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折腾得这么乱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