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以为在我恬不知耻的纠缠这么久之后,时光都会厌倦再次让我遇见他,可是没有,我捂着心脏,突然明白这并不是命运的奖励,而是时光的惩罚,惩罚我在漫长的余生中依旧痴心妄想。”
——顾一博客《一片荒芜》
顾一没想到会再次见到他。
南城的三月依旧很冷,从马路尽头刮来的风不怀好意的裹挟着余冬的气息,刀子一般的锋刃,似乎可以把人群中人们虚伪又文明的外壳戳出一个口子来。
顾一就在这样的天气中去了东凌公司,她在暖气十足的车里呆了片刻,把早就已经看过很多次的合作档案又看了一遍,身边开车的实习生是今年才进来的,这空档早就拿出包里面的镜子和粉底开始看的不亦乐乎。
身边的女孩还是花一样的年纪,单纯又烂漫,顾一难得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坐在前面的南湾,然后推开车门。下车之前顾一不经意又很刻意的瞥了一眼旁边亮的惊人的镜子,看见一个精致却毫无生气的阿姨!
没错,大学毕业五年,顾一已经到了被人称作阿姨的年纪了,即使画了精致的妆容,用了最贵的护肤品,出门遇见稚嫩的小孩子,都会听到一声甜甜的“阿姨。”
但其实顾一毫不在意这些,人生不到百年,就是会把所有的一切都经历一次。
但是当年那个人调侃自己是阿姨的时候,顾一总会很夸张的跳起来,故作生气的大叫“我才不是呢?我要跟你绝交!”
然后就会看见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变大,有时候甚至会露出洁白的牙齿,脸上会出现符合定义的“笑容”
他笑起来很好看,只是不经常。
顾一下车之后,南湾也很快跟了过来,“约的十点,现在还有半个小时,你说提前出门是正确的,今天居然这么堵!”
南湾是和顾一一起进的公司,一直都是在一起做项目,南湾性子好,人际交往一套一套的手段,刚好弥补了顾一懒得应付的态度。五年了,她们都从当年唯唯诺诺的实习生变成今天可以独当一面的经理。
本来跟东凌的项目是南湾负责的,但是由于前期东凌生了一次大病,总经理就把这个案子交给了顾一,顾一其实没有出很大的力气,只是负责后续跟对方负责人进行沟通,就连东凌大厦,都只去过两次。
今天签约本来可以不去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昨天下午东凌负责人管总特意发了一封邮件,希望所有参加这次合作的人员都可以来,顾一才跟了过来。
“可能是因为重视吧!”南湾大病之后气色很好,她露出有点俏皮的笑容,“或者那个管总是看上你了!”
顾一干巴巴地笑了一声,刚刚堆砌好的完美又没有攻击性的职业微笑差点就要绷不住,翻了一个蹩脚的白眼。
引得南湾笑的更加放肆。
“说真的,追你的男人没有一个篮球队,也够好几桌麻将牌了吧,你都这个年纪了,到底在拒绝什么?你在等谁?”
这个紧箍咒一样的话题,顾一一点水声都没漏,默默的加快了脚步。
大病初愈之后还作死穿着十厘米高跟鞋的南湾:“……”
我在拒绝什么?
我在等谁?
顾一接受拷问半秒,还没等她把问题想完,大脑就很有默契的把刚才看过的合作资料有秩序的罗列出来。
顾一和南湾到东凌公司的时候,管向的秘书已经在等待了,“管总临时有会,嘱咐沈总先招待会两位经理,请跟我来。”
无懈可击的理由,和微笑。
秘书小姐推开暗色系的木质会议室大门,顾一跟在南湾身后进去,她踩在进门的那个分界点,血色以光速的速度退散,脸上虚伪又没有破绽的微笑急剧僵硬,就像化学室的标本一样,永生的好像没有生气。
会议室里面已经有两位在等待,一位是之前见过的副经理姚蓼,顾一后续的沟通事项基本上是跟她进行的,现在笑着起身。还有一位脸上依旧是记忆中没有表情的样子,他穿着黑色的西装,从高中时代就白皙的让人嫉妒的皮肤此时被凸显的更加明显,看见人进来,他眼皮都没动一下,看顾一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一下课就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,或者一个陌生人,没什么波动和变化。
是沈砚。
三月的寒气委委屈屈的被挡在厚重的木质门外,会议室里很暖和,顾一的思绪弥散到太空中,脸上是不易察觉的茫然和不知所措,好像一个总是年级第一的小孩突然有一次被告知考了倒数。
南湾见她神色不对,手伸到身后毫不留情的拧了一把她一把,面上还笑的十分大度自然打招呼,“我是这次合作的负责人,陆南湾”
顾一:“….”
就像有人强制地把顾一从噩梦中摇醒,顾一迅速收回大脑的管理权,沈砚和秘书小姐已经往前走了几步,地上铺的是名贵的地毯,人走起来完全没有声音,但是顾一惯性的端着一副微笑,看见那人的黑色皮鞋一步一步走近,通,通通,顾一却分明听见那声音,好像隔着这许多年的时光,隔着他的冷漠和我的倔强,以绝对的优势跋山涉水而来。
顾一没有看过沈砚如同大人一样西装革领,那人高中和大学都是球鞋,灰色,黑的,几乎没有什么亮色的鞋子。如今看他大人模样,顾一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