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天下间,盗贼不都是我没有,自然拿你的么?那秀才说的倒是实话。西门缺却被逗乐了,笑道:“听闻你是个教先生,怎会没些银两?”
那秀才左手撩开头发,满脸污秽杂须,约莫五六十岁。继而那秀才问西门缺道:“你若在此关了三十年,没人管没人顾的,身上还会有银两买酒么?”
西门缺松开那秀才的手,问道:“你犯了什么罪行,关了这么久?”
秀才喝饱了酒,随地趟了下来,悠闲的说道:“杀子。”
西门缺不由心中一惊,何样凶残之人会杀自己的儿子?见他疑虑,那秀才说道:“祖上姓吕,家中算得上有些银两。我苦二十年,散尽家中钱财,终是只得了个秀才的名声。”
西门缺问道:“朝廷开举纳贤,你上京赶考便是,却散尽钱财为何?”
吕秀才笑道:“世道若真有这般通明,何人会遭苦难?”片刻,吕秀才又道:“如今想要当官,若不是皇亲国戚、大将旧臣之子,哪会当得一官半职。就算是个县丞,若不会奉承纳银,走运的万年不得升职,要是不走运,上级打压陷害,落个污名,任上便会不得好死。”西门缺也不说话,又听那吕秀才说道:“我自小酷爱孙子兵法,一有闲时便会习,后考举不中,便听他人言语,开私孰教他人子弟识字。那时我虽科考失第,却也娶妻生子,乐得自在。可开私孰不久,我子顽皮异常,着实让人头痛。而后我按兵圣吴宫练妃之法,杀了我的爱子。”说到此处,吕秀才竟毫无异样,全然像是说别人家事情一样悠闲。
西门缺心中大骇,怒道:“你既然是识文认字的秀才,怎会不知道人命关天,痴迷那兵法而乱施于孩童,当真该杀。”
吕秀才笑道:“你这愚子,不知兵法。兵家之道,哪来的情理可讲?战场杀伐,死伤无数,何其正常,都像你这般拿捏不定,苦险情愫,终究活不过别人无情之刀。何况此事已经三十年,便是我的爱子,也早已忘却模样如何,事情已经如此,再痴迷于人命关天,也不过矫情而已。”
西门缺听闻那个秀才把孩童当做兵士来练,已经怒火攻心,现下里又听见他这般话语,哪里还能忍受,上前便是三拳两脚。秀才灵机一动,顺势便往墙上撞了过去,力气不大,却痛的嗷嗷直叫。不想那秀才真寻短见,少爷忙呼看守。奈何夜里,久久不见看守来救,起身抱着秀才便退。吕秀才一个文人,力气有限,敌不过西门缺一个练武之人。少爷闪身上前,双手自吕秀才腰间环抱,接而使个千斤坠的身法,二人齐落在麦杆之上。看守这才双眼迷离,过来骂道:“大晚上扰了老子清梦,可是活的不耐烦了?”
西门缺回道:“这秀才气血虚冲,竟然寻死,大人过来看看。”
看守白眼一番,骂道:“他娘的,你这秀才不知好歹,三天五日寻死,不过想混个优待。现如今哥几个识了你这主意,还能骗的成么!”
少爷是真听得秀才头颅撞击墙壁咚咚响,听看守口出不逊,又见秀才不碍,也不理会看守,冒着恶臭将秀才扶到烂床上躺好,又说道:“你虽犯了罪责,应该念及自己的过错,出去之后有所图。”
吕秀才只是又哭又闹,良久才说:“哪有我这穷酸秀才得官入政的道理,如今朝廷的达官贵人哪个不是有爹有娘的靠山。我还是死了算了,死了算了。”
西门缺不知朝廷礼法,只得青骆说过世道的疾苦,辩不过吕秀才,心中又有怜悯之心,劝道:“无论如何,你之人,怎有不知赖活的道理。”
吕秀才听西门缺此等话语口气,便知这西门缺只是不经世,也不与西门缺再言语,自顾哭闹,不得看守理会,自己也就消停了。少爷本也是个软弱的人,初始还算有耐心劝解,只是这秀才隔三差五便这般哭闹,真如看守所说,烦的他也甚是苦恼。一旦从怜悯变成厌烦,西门缺看那秀才就越发不舒服,牢房内臭味经久不散,更是忍不可忍。
少爷一身剑法,若不是这秀才,也不会进展,所以事情也不能一笔带过,只得慢慢言说。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