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乎就在吴起的话刚说的时候,天空又飞来一件更大的物件,张云庭首先反应,喝道:“小心。”说话间,小道长跃起身子,伸出双手抬起那个物件的底部边缘,稍微延缓了下落的去势之后,瞧见一个能放下手里物件的地方,张云庭也不耽搁,身子略动,带着那个物件落了下去。凡是看见那个物件的人,无不大惊,东方辕冠的寿宴之日,有人送来了一口棺材。
按照东方氏的规格,哪怕二爷不是家主,用的棺材也要选上好的楠木,上面雕龙画凤,八仙护体,南极仙翁带路。可怜这幅棺木,连平常二字也担不起,随便拆的几块门板钉就,莫说纹路,甚至都不严实,仔细辨认,还能看见里面,浓郁的恶臭伴随着棺木落地,连同令人作呕的大尾巴蛆翻滚而下。就算那些有心留在天一园,勉强克服对左萧寒恐惧的侠客,见到这一幕,也难免恐惧,恶心不堪。几个站在墙角的女性,在江湖上,也有一定的名声,几乎吐了出来。
“有尸毒。”张云庭首先察觉到异样,捂住鼻口,示意上前的人赶快后撤。
那些原本就在后退的人,听到张云庭话语,更是退的远了,然而走到门口的人却在回涌到天一园。一时间外厅更加慌乱,有人惊呼、有人错愕、有人慌神,甚至往回走的时候,有几个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,绊得之后往里退的人连连摔倒,顿时便让大门拥堵不堪。已经猜到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,东方谷示意下人带吴起前去疗伤,自己一步步走向张云庭放好的棺材。
其时七月十五,好巧不巧,有一些地方,今日正是鬼节,加上十分炎热,尤其南方,衣服几乎走两步路就会湿透。所以那副棺材放到天一园的外厅时,恶臭的味道几乎熏得每个人难以呼吸。东方谷本就已经十分虚弱,刚才还昏厥过去,将将苏醒,现在走近那副棺材,心跳更是加剧,站立不住,几近摔倒。东方白慕也猜到棺材内装的是谁,扶着少三爷,内心沉重到无以复加。
“两位师叔,尸毒太重,还是快些处理比较好,就不要上前查看了。”张云庭好意阻挡走近棺材的兄弟二人。
奈何,死的是天一园的二爷,东方白慕和东方谷怎么会不看一眼就处理东方曜的尸体。没有理会张云庭,东方白慕甚至抢先一步掀开棺材,一股更加浓烈的恶臭顿时充斥着整个天一园。嘭——的一声,因为东方白慕惊得坐在地上,棺材一声巨响又盖的严实。看着大哥的反应,东方谷已经站立不住,终于瘫坐在地上,嚎啕大哭。
穆知春强忍着恶臭,以千金之体走到东方白慕面前,道:“事情已经发展至此,大爷节哀,眼下还是快些处理了二爷的遗体,对付门外的左萧寒才是啊。”
东方白慕哪里还有心思说话,堂堂一个家主,接二连三的打击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不那么清醒,短暂的失去了接话的能力。“大……大哥。”瘫在地上的东方谷强忍着内心的万分悲痛,说道:“国公爷说的不错,目前最重要的是阻挡左萧寒。二哥的尸身还是先存放在一旁……再说。”
“赶紧烧掉,要不感染了尸毒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张云庭不近人情的说道。
大爷与少三爷哪里舍得,叫来一个理事,吩咐将少二爷的棺椁暂时存放在冰窖之内。想着东方辕冠的尸体也还坦露在床上,东方谷不忘吩咐道:“将老太爷的尸……身也存放到冰窖去吧。”
至于那个理事听到家主丧命的消息何其难受,之后如何安排事宜便不细表,借着正门处的慌乱,南宫昭、褚奇、刘金安、赵云明、钱百万等一众人物都走到大爷身边,劝道:“大爷节哀,目前阻止左萧寒事态紧急,还是快些打理精神才是。”
终于站起身子,东方白慕恍恍惚惚走到东方谷面前,扶起三弟,喃喃道:“是我无用,是我无用啊。”
“大哥何出此言?事情发展至此,我东方家既然受了江湖诸位的恩惠,当扛起背后的责任。既然左萧寒这般胆大妄为,你我兄弟二人就该同心协力,杀了这个贼人替父亲大人与二哥报仇。”
东方辕冠的仇,应该算到谁的头上不好说,寿诞和英雄大会都是在左萧寒要来之前都已经在着手准备的,让东方辕冠致死的,是宫永昌、陈朝与他角力导致,也和穆知春、张云庭强行解救有一定的关系。真要算清楚,东方辕冠的死并没有人负全部责任,尤其江湖,二人比武何其正常,有生有死,都是天命而已。不过说找左萧寒报这个仇也有一定的道理,因为他是今日所有罪孽的源泉,即便左萧寒根本不知道东方辕冠已经死了。
“诸位。”见大哥没有说话,东方谷强忍虚弱,抱拳道:“说到底,左萧寒来我天一园与诸位并没有多大的关系。待会不免一场恶战,是存是亡,都是我兄弟二人的能力。想要离开天一园的,我兄弟二人也不责怪,日后莫忘了在我父子兄弟几人坟前多烧纸添香,东方谷便不敢忘记大恩。”
“哪里话。”穆知春首先说道:“东方氏族的事,便是我江湖武林的事情,怎会让那左萧寒胆大妄为。”
南宫昭、褚奇、刘金安、钱百万、赵云明等一众大佬的话虽然不尽相同,但都是同仇敌忾的语气,定然要为了武林的正气阻挡左萧寒的嚣张气焰。来来往往,站在天一园这边的,似乎就只有这几位有头有脸的人物。那些站位比较靠后的,或许都没有个姓名,但他们坚定的眼神无不告诉东方谷,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,就是整个江湖的事情。他们之中,或许身法不行,或许剑术不行,或许外力不行,或许拳脚不行,甚至大多人在左萧寒手上连一招都走不了,但是他们站在那里,为了江湖的正义出一份力,为正大光明的世道出一份力,为了驱赶那邪恶,明知不可为而为之。
毒辣的太阳已经开始从正空偏西,天一园内愿意留下的人都已经准备好,迎战大敌左萧寒。正门的门口,因为绊倒而聚集起来的人群逐渐少了不少,那些本吵着因为东方辕冠的死没有告诉他们的人,或是已经逃了出去,或是回到天一园,现在无一例外站到了那几个眼神坚毅之人的身后。逐渐,天一园外露出几个的人影,身姿各异,都看着天一园,满眼不屑。
“是雪山派的左掌门到了么?”首先说话便是重新打理精神的东方谷,虽然他的头发还是散乱着的,脸色惨白,还略带咳嗽,内心里藏了不知道多少的悲痛和愤怒,但是这句话,却说的有力。
来的一群人没有急着说话,等到没有人再挡住门口,那群人才走了进来。来者七人众,一人为首,身穿奇案黄色的袍子,负手而来,身后跟着一个道长,年纪不小,仙风道骨模样,旁边跟着一起的是个书生打扮的人,四五十岁,手里拿着大折扇,面带微笑,四个弟子各持古朴长剑,剑身分别刻着“疾驰”、“消融”、“残雪”、“覆盖”。除了那位道长,参加过泰安一战的人都认识那六位,正是左萧寒带着吕攸宁和他四位弟子。看着严正以待的诸多武林人士,左萧寒首先笑道:“原来诸位朋友都在,刚才送来的礼物,可收到了么?”
“家父寿诞,左掌门杀我二哥,送来棺木,是何居心?”虽然内心怒极,但东方谷说话不显愤意,一副泰若模样,极具风范。
“东方老前辈七十五岁的华诞,左某人前来祝贺,家主这样对待,就连个坐的地方也不给,不妥吧?”双手背在身后,左萧寒轻轻挪着步子,一双眼睛审视着他面前的那一片武林人士。
紧张的气氛之中,虽然天一园还有约莫三百人,却静的可怕。一声长剑出鞘,黑色的身影蹿到左萧寒面前,也不搭话,举手就刺。左萧寒冷笑,右手轻挥,只在一瞬间,便擒住了那人。这一幕发生过后,人群中最紧张的是断刀门的门主仇刀客。那个人影正是他的弟子。那个弟子原本武功平平,迫于生计,曾投身泰安将军府做一个牢狱的看守。听那个弟子说,在牢狱中奇遇西门家的西门缺,这个弟子弃刀执剑。虽然有些像是背叛师门,但这个弟子在泰安一带的名声已经远远超过他这个师傅。所以这个弟子被擒,仇刀客忙上前与左萧寒抱拳说道:“左掌门息怒,我这弟子性格鲁莽,还希望左掌门大人不记小人过。”
并没有看一眼仇刀客,左萧寒问被擒住的那人说:“曲九君,看你身手不错,竟是这等无名小辈的弟子么?”